,突然闯入她的意识,站在她的面前,喘吁吁地说“让我们,让我们认识一下吧”
她被惊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本能地扭过了身去。
“对不起,真对不起你”他赶忙道歉说,“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我只不过,只不过想同您认识一下。”
少女回过头来,一张脸仍旧没有恢复血色,恨了他一眼。然而从一恨之中,她看出他的确是满脸憋得红紫,满眼愧悔与自责,两手在胸前互绞着,确乎不像一个流氓。她站在那儿没有动。血色渐渐回到了她的脸颊。她眼里消逝了恨意,开始漾着一种考察的波光。几秒钟后,她竟完全镇定了下来,用冷静的语调问他“你是谁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解释着。事后他竟不记得都解释了些什么。他只觉得她的脸颊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美,甚而可以说,是不符合一般的美的要求的眼睛虽大,颧骨似稍宽;鼻梁虽直,下颏似又稍尖;兼以鼻梁边有着些微雀斑,竟使得她具有一种不美之美,而这样一副面颊,被她的一头披肩发衬托着,便使得她恍若是从天而降的仙女了。
天哪,仙女竟向他微笑了尽管那仅仅是浅浅的、淡淡的、不露齿的一个朦胧的微笑,然而,这就够了
他认识了她。或者说,她接受了他的认识。
他们一同到海滨的菽庄花园去玩。在著名的四十四桥上,听海涛拍打着桥下的岩石,看海鸥在海面上蹁跹飞舞,他们越谈越投机。啊,相见恨晚
自然,他们先谈这鼓浪屿的风景,继而谈电影,谈,谈诗怎么这样巧呢他们都不甚喜欢日光岩,而更喜欢这菽庄花园;都并不佩服陈冲,而赞赏刘晓庆;都讨厌巴尔扎克,而迷醉于雨果;都欣赏不来惠特曼的草叶集,而又都会背诵郎费罗的这些诗句
平静些吧,优伤的心且休要嗟怨;
乌云后面依然是阳光灿烂的春天;
你的命运是大众的共同的命运,
人人的生活里都会落下些无情的雨点
他们走完四十四桥,在招凉亭小坐,便登上草子山,进入了补山园。在棕榈树的荫庇下,在白玉兰树的芳香中,他们逶迤而前,娓娓而谈,终于来到了著名的“十二洞天”。这是仿照苏州园林格局布置的一处假山,在有限的空间内,以巧妙的方法形成盘旋升降、七穿八达的一种无限的幽深丰富感。
他邀她一同去领略那迷宫似的假山。她在入口处却步了。
“不,”她忽然抬眼直视着他,微微退缩着,“不。”
“为什么”他坦率地望着她,不理解她这突如其来的游移。
“我不要进这里头去,不。”她的脸颊蒙上了一层神秘的神色。
“你害怕吗”他想了想,便转身说“那好,我们就不逛这十二洞天。你也许是累了。我们到那边坐坐,好吗”
她点点头。于是,他们便折回去,在一株乌柏树的伞冠下,坐在那残破的石凳上。
他探究地望着她。她低着头,长发覆盖着她的脖颈,她的睫毛显得很长,两手紧捏着膝上的乳白色挂包,紧抿着嘴唇。
“你怎么”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是头一回跟生人在一块玩。”她小声地说。
他不愿撒谎。他可不是头一回。但他宁愿这是头一回,并且,也是最后一回。
“我怕受骗。我更怕自己骗了别人”
“你别这么说,”他真诚地向她剖白,“我可不是花花公子。我是很认真的。我都有点不敢相信,这么巧,我遇上了你我明天就要回北方了,我建议,我们继续保持联系,我把我单位的地址,家庭的地址,都留给你并且,我要告诉爸爸妈妈”
“你弄明白我各方面的情况了吗”她抬起头来。并不望着他,蹙眉凝注着对面山坡上的一丛巴茅草,问。
“当然,我们都还需要加深了解。不过,我我喜欢你本人,这就够了。你能有什么把我吓退的其他情况呢”
“有的”
“有也不怕。”他信心百倍地说,“你要相信我,我是不受世俗的那一套约束的”
“你知道我是做什么工作的吗”
“做什么的都行。就是待业的,也没关系。”
“我是饭馆的服务员。真的。你刚才不是问,我在目光岩上用望远镜望什么地方吗我就是用它找我们那家饭馆,我真把它找到了”
“我不嫌你是饭馆服务员。真的。这有什么关系再说,我们还可以想法子调换如果你自己不愿意调换,我肯定无所谓。你和我都喜欢朗费罗的诗,这就够了。”
“我有海外关系”
“那太好了。如今在一般小市民眼里,这是求之不得的好处呢你怎么反而为这个担心又不是四年前那种世道”
“我姑妈在,摆摊卖沙茶面的。她可不是那种能给内地亲戚带什么录音机、电视机的阔太太我问她要一样东西,她费了好大力气,还借了钱,去年才给我带回来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
“咱们干吗说这些我对她带什么东西给你没有丝毫的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