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供(4 / 4)

班主任 刘心武 7650 字 11个月前

回答我,“大k给谭师傅儿子去了电话,他说来,可一个多钟头了还没到”

“鲁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劝她说,“交给大夫、护士吧。你明天也是早班,快回来休息吧。”

她没有回答我,而且,把电话挂上了。

我回到宿舍,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非常不安。我抱拢双臂,在门窗之间来回走动着。

有一种意识,渐渐渗入了我的心灵,就是我应当重新认识和评价鲁姐。

我待不下去了。我跑出了工厂,朝医院跑去。毕竟入秋了,白天的热气已经散尽,夜风扑到肌肤上,使人感受到微微的寒气。一些小片的黄叶从人行道树上飘下来,落到我的肩头。我穿过空落落的街道,跑到了医院里。

一进走廊,我就知道事情已经结束。

正把谭师傅的尸体推往太平间。他整个被白单子罩住,煞白的被单无情地勾出了他瘦骨嶙峋的体型。在他的头边,搁着一只我所熟悉的搪瓷钵,钵里是金黄油亮的蜜供。

谭师傅的儿子在推床一侧,呜咽着。另一侧是鲁姐和大k,我仔细观察他们,他们脸上没有泪光,他们的神情与其说是悲戚,不如说是肃穆。

我迎了上去。鲁姐握住了我的手。她凑拢我耳朵边,压低声说“他的痛苦总算得到了抵偿。他吃了三口我们带来的蜜供,他长眠过去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微笑。”这时大k试图把被单稍稍掀开一点,让我看看谭师傅的遗容,却被推推床的护士制止住了

我和鲁姐在医院门口同谭师傅的儿子和大k分了手。我们俩默默无言地走回了工厂。一路上,我心头涌动着无数的话语,可总说不出口。

回到宿舍,我想提个头,跟鲁姐往深里谈谈。但她却忙着洗漱。洗漱完了,她爬到上铺,仿佛累得散了架,摆成了“大”字,吁出一口气说“小玲子,劳大驾,给我沏杯热茶。完了你让我睡。咱们明天再谈,好吗”

瞧,瞒不过鲁姐她准是从我眼神里看出来,我急着想跟她谈谈。

我知道,鲁姐是喝了热茶也照样睡得着觉的人。我认认真真地给她沏了茶,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

鲁姐在上铺俯身接茶。她微笑地望着我。她的眼睛好大好黑好深好亮。

1980年6月写于垂杨柳,,,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