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更有利于我们党和国家,更有利于早日实现四个现代化这回从院里开会回来,一上午我已经听到三起反映了,你的反映算第四起对党委决定派小孟出国而不派司徒出国有意见。你知道,小孟出身好,社会关系也简单,本人政治上不用说更没有问题,这样的同志出国,一般说来当然是合适的。不过,司徒这样的同志,本人政治上表现不坏,业务上又非常对口,为什么就不能出国呢这里的确有一个政策问题有一个肃清、的流毒,克服形而上学和片面性的问题”
此刻,当潘雪竹坐在藤椅上,透过窗外的夜色,凝望着远处会议室的四扇灯光明亮的窗户时,贺真同志头天中午说过的这些话又撞击着她的心头。贺真同志一定在会上发表了这样的意见吧老麦同志他们,能够接受吗
“妈妈”一声呼唤,把潘雪竹从凝思中唤醒过来。是女儿小盈,她从床上翻身下来,走到妈妈身边,拾起妈妈掉在地上的毛线团,递到妈妈手中,半蹲在藤椅旁,仰着脸,两只蓬松的小抓髻上翘,大眼睛扑闪着,充满了说不出的疑惑和苦恼。
“你没睡着快,去披上衣服傻瓜”潘雪竹小声责备着。小盈去披上了衣服,仍旧回到原来的位置上,用执拗的语气问“妈妈姨姥姥,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潘雪竹不忍再注视女儿的眼睛。她心口突突突地猛跳着。是的,那个该死的姨妈,她不但妨碍着司徒出国,而且也妨碍着小盈的入团,小盈早已过了十四岁生日,她已经五次递交了入团申请书,却总是得不到批准;为了得到批准,她连团支部的每一个微小号召都竭尽全力地去响应,有一个星期日,她因为没完成支部规定的消灭十五只苍蝇的指标,晚上说什么也不上床睡觉,对着只有十二只苍蝇尸体的火柴盒呜呜地直哭但是,直到前几天她才知道,原来她之所以未获批准,竟是因为她有一个反动的姨姥姥无论这个姨姥姥现在是死是活,这个反动的社会关系构成的污点,是一辈子也洗刷不掉了,小盈原来不仅想入团,还想将来像刘胡兰一样,小小年纪就加入党组织呢,这下可好,反动的姨姥姥她在小盈出生好多好多年前就存在了,既然有她存在,又何必生下我小盈呢
潘雪竹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小盈劝到床上重新睡觉。她许下愿明天一定详详细细地把那个姨姥姥的事告诉给她。但是,当她重新坐回到藤椅上时,她自己也困惑了。说实在的,关于自己妈妈的这个姐姐,她潘雪竹所知道的,也极其有限啊
她费力的回忆,也只能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形象。她七岁以前,当中学教员的妈妈,带她去过姨妈家几次,只记得姨妈家比自己家阔气,姨父是个门牙挺大、牙上有烟垢的瘦高个,姨妈是个烫发描眉、嘴唇腥红、爱发脾气的胖女人。姨妈从来不喜欢她,有一回她不小心碰掉了茶几上的烟碟,姨妈扯红了她的耳朵,妈妈还和姨妈口角了几句那都是解放以前的事了;解放前夕,姨妈跟着姨父跑到去了,据妈妈说,只来过一封信,姨妈说姨父在车祸中死去了,她正同一个英国人在一起生活。解放后,潘雪竹有好几年把姨妈忘得一干二净,只是在填写入团申请书的时候,看到社会关系那一栏,才问起妈妈,妈妈才向她说明“你那个死鬼姨父,原来是个国民党特务;我原来一直以为他就是个商人,头几年审干的时候,组织上才告诉我真相,你那连国都不爱的姨妈是不是也参加了特务组织,搞不清楚;她现在是还在,还是跟着那个英国人到了别的什么地方,谁也说不清”潘雪竹很认真地把妈妈的情况全写上了,并且怀着真诚的义愤,批判了姨父和姨妈的反动立场,还反复想了很久他们对自己有哪些坏影响应当怎样划清界限在发展会上,她把自己的认识讲了出来,获得了几乎是一致的肯定,不久,她被批准为正式团员。
当她大学毕业,分到这个所里工作以后,姨妈的存在已经成了近乎被遗忘的事。所以,在那个难忘的仲夏之夜里,她没有向司徒文川提起这个人。现在她痛苦地想这难道构成了一种欺骗早知道这位早已不知飘零到哪个角落、甚至是否已经死掉也无从考察的姨妈,会如此严重地影响司徒文川的前程,她当时真该拒绝他那双伸向她的手啊
那个月圆之夜的情景,犹如一套永不褪色的拷贝,如今仍可清晰、生动地在眼前放映所里的大食堂里传来舞会的音乐,记得演奏的是一支新疆曲调的轻歌曲给我一朵玫瑰花;司徒文川把自己邀到了外面,恰好也走到了前天同贺大姐谈话的地方,不过黄栌树的树叶还是浓绿的,傍晚阵雨留下的水珠儿,在叶片上似坠欲滴,反映着晶莹的月光,如粒粒神妙的珍珠司徒文川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宣读学术论文时的那种沉稳派头消失殆尽,低着头、一只脚尖捻着小径上的湿土,笨拙地说“我觉得,应该把我家里的情况,也跟你说说”他告诉潘雪竹,他爸爸是个资本家,当时还在工商业联合会里有个什么头衔,是市政协委员;妈妈原来当过职员,后来就当家庭妇女潘雪竹听完,也便主动地说“我爸爸、妈妈都是中学教师;不过,爸爸五年前就得肠绞痧去世了;妈妈现在还在教物理”记得司徒文川当时还惭愧地说“你的爸爸、妈妈多好,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