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托瓦皇室的皇位承袭制向来不论长幼,能者居之,你父亲确实有些能力才华,为人却心胸狭隘,精于算计,缺乏容人之量,且行事狠辣,不择手段,先皇正是看出这一点,才没有将皇位传承于他,而是传给了陛下,之后你父亲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逆谋之举,结党舞弊,通敌求荣,私授军火和机密给奥兰星,鼓动平民造反,罪孽深不可恕,枪决是对他最公正客观的审判。”
一字一句如针尖般扎在了普兰的心口上,他拍着桌子怒吼道“闭嘴不许你诋毁他,你这卑劣无耻的走狗,那不是事实”
布兰奇正等着这一句,他立刻回敬道“怎样才是事实,你父亲告诉你的那些吗你母亲遭迫害而死可摩西堂舅并没有死,他只是疯了,这二十几年来,一直住在南希街的一家疗养院里,而将他逼疯的人正是你的父亲。”
“你说什么”普兰怔住。
布兰奇继续步步紧逼“还有,你一定以为你父亲将你送到尤卡莱省的儿童之家,是因为妻子遇害,他和他唯一的儿子正遭陛下追杀,不得已而为之吧,而实际上,在你母亲发疯前,你父亲就已经把你从他身边夺走了,并对所有人制造出了你早夭的假象,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才直接导致了摩西堂舅的精神错乱。”
“撒谎,这,这不可能”血色从普兰双颊退去,转瞬,他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冷静下来,轻蔑地看着布兰奇,“这是你们对外的说辞欺骗了大众还不够,还想来给我洗脑别枉费心机了,公爵。”
“我说的话你自然不信,可要是你母亲亲口说的呢”
普兰忍不住嗤笑,“过了二十多年,你们准备随便拉一个人鱼过来,就说他是我母亲”
“普兰,你要搞清楚一点,你信与不信,对我们都没有丝毫影响,你以为现在谁还会花功夫来顾虑你的想法”
这话直切要害,普兰脸色数变,却没有再反驳。
“我重查当年的往事,并非为了你,一方面我想印证自己的猜测,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可怜的摩西堂舅,不过说到底,接下来要告诉你的话,都只是我个人的猜想,正如你所说,当事人死的死,疯的疯,二十多年足以让这件事的真相隐没下去,你若不信,就把它当作一个故事来听吧。”
普兰把脸撇向窗外,布兰奇自顾自地说道“首先,告发你父亲逆谋通敌的不是别人,正是你母亲。”
普兰冷冷地哼了哼,布兰奇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微型视频播放器,放到桌上,说“这里面有你母亲当年自拍的视频,他把它交给了皇后,里面揭发了你父亲做过的诸多恶行。当时,摩西堂舅刚刚痛失爱子,精神上受了很大打击,思维混乱,加上你父亲一直对外宣称他患有严重的抑郁症,因此他说的话,其他人大多都没有当真,只是关于谋反这一条,陛下比较慎重,派人秘密查探,没想到虽与你母亲所言有些出入,但确属真实。”
“视频我问陛下要来,重又看了几遍,才从那些貌似缺乏逻辑性的言语中,发现了之前被人忽略的一些事,其中就有同你有关的。”布兰奇看了普兰一眼,按下了播放器上的按键,“你跟你母亲有七八分相似,当然,你要不信的话,也可以理解为我找了个跟你长相肖似的人鱼来演这一场戏。”
视频投到白色的墙壁上,色彩有些浅淡,却并不模糊,画面晃动间先是扫到了一张小床,跟着又摇晃了好一阵,才对上一个眉目秀丽的人鱼青年,青年二十出头的年纪,尽管眼皮浮肿,神色恐慌憔悴,但还是能看出,普兰跟他长得很像,差不多的五官,那人鱼就少了一分坚毅,显得非常柔弱,一双和普兰极为酷似的眼睛左右飘忽,任谁都能看出他有点不对劲,当他目光落到不远处的小床上时,眸中的惧色稍稍褪去,转而浮起一层哀恸和悲伤。
青年像是忘了视频还在拍摄,他扑到小床边,神经质般地东翻西找,之间还发了一通脾气,啊啊大叫着把被子扯到地上,被子里抖出一个小枕头,人鱼终于安静下来,把枕头贴在脸颊上轻轻摩挲,似哭非哭地呢喃道“布,布”
布兰奇听不清他在嘀咕什么,但是背对着画面的普兰听见这低柔的嗓音,心神巨震,原本挺得笔直的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在他记忆深处,似乎有个人曾经温柔地叫过他普普,随之而来的还有温凉的体温和絮絮叨叨的话语,他以为自己对母亲没有留下一点印象,可是当再一次听见这声呼唤时,熟悉感如潮水般涌来,记忆不是消失了,仅仅是被封存了。
布兰奇没有察觉到普兰的异常,摩西的叙述缺乏连贯性,他盯着画面,不时调整着播放速度,把断掉的内容衔接上,“摩西堂舅未成年时,在魔法上就已崭露头角,他心思单纯善良,当年大家都说,他就算不是圣神选出的治愈系大魔法师,也有望成为一代宗师,可他最后却疯了,他十七岁嫁给你父亲,亚瑟比他年长许多,之前也有未婚妻,却忽然同未婚妻解除婚约,转而开始疯狂追求摩西堂舅,让我不得不怀疑他的意图。”
这次普兰没有吭声,他僵硬地转过身,望着画面里嚎啕大哭已经有些疯癫了的人鱼,感觉喘不上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