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再次掠过了皇帝陛下苍白的脸,瘦削而强大的双肩,直视着御书房后的墙壁,似乎看穿了这道墙壁,直接看到了后宫那座小楼上,看到了那幅画像,画像上那个黄衫女子的背影无比萧索寂寞,看着山脚下的大江万民修堤景象,久久无语。
陈萍萍久久无语,他在心里自言自语想着,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小叶子?”他的唇角泛起了一丝诡异的微笑,似乎看到了御书房后的空气中,正浮现出了那个小姑娘的模样。
那个小姑娘苦恼地看着自己,问道:“你真是太监?那咱们到底是以姐妹相称,还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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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陛下听见了陈萍萍说出的这三个字,小叶子……这个名字藏在他的心里很多年了,这个名字就像是个诅符一样,始终让他不得解脱,虽然可以许久许久不曾想起,然而一旦发现自己没有忘记,那张脸,那个人便会平空浮现出来,带着一丝疑惑,一丝悲伤,一丝不屑地看着自己。
他下意识里顺着陈萍萍的目光微微侧首,然后他听到了一声巨响。
轰的一声!御书房内狂风大作,两道夹杂着强大威力的火药,铁砂,钢珠的狂暴气流,猛烈地轰向了庆帝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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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帝是博士,没那么容易死,萍萍姐是执着人,他的复仇其实已经完成了许多,在过往当中。他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而且他复仇的方向是很正确的。至于他说的话只是最后帮助一下范闲,想来大家都清楚。
这一章把皇帝和陈萍萍这些年来的心路历程基本上扫了一遍,很多没有细写的地方,大家也应该能推断感受出来。今天本来想把这段写完,至少要写到皇帝处置萍萍姐,而不是停在这里,像是刻意掉胃口。然而真是无力为继了,连着认真写了五六个小时,太累了,明天继续。还有,陈萍萍是爷们儿,咱以后不叫他萍萍姐了,最后依例,向大家诚恳地召唤月票。)
御书房又安静了下来。从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到朝阳跃出大地,再到暖暖晨光被乌云遮住,淅淅沥沥的秋雨飘絮似地落了下来,在这样一段时光之中,御书房里的声音,就像是天气一样,时大时小,时而暴烈,时而像冰山一样的安静,此间的气氛更是如此,一时紧张刻薄,一时沉默铁血,一时忆往事而惘然,一时说旧事而寒冷。
庆国的皇帝陛下与陈萍萍本就不是一般的君臣,这二人之间的战争,也与一般的战争有太多形势上的差别。直到此时,陈萍萍只是言语,或许只是言语所代表的心意,在那里举着稻草刺着,扎着,盼望着能将对方而娇嫩的心脏扎出血点,刺出新鲜的伤口来。
一抹并不健康的苍白在庆帝的脸颊之下久久盘桓,不肯散去,他的眼眸空蒙,不,应该说是十分空洞,微显瘦削的脸颊,配上他此时的神色与眼神,显得格外冷漠。
谁也不知道庆帝此时的心头究竟有怎样的惊涛骇浪,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陈萍萍,在沉默许久之后缓缓说道:“你凭什么来监察……朕?”
他冷漠地开口:“朕舍弃了世间的一切,所追寻的是什么,你们何曾懂得?”
这是身为帝王,对于老黑狗的一种不屑。然而陈萍萍的双手很自然地搁在黑色轮椅的扶手上,淡淡地看着他,眼神中有的也只是冷漠和不屑。君臣二人彼此对彼此的冷,彼此对彼此的不屑,就这样弥漫在整个御书房里。
“陛下您再如何强大,庆国再如何强大,可你依然改变不了一个事实,你最不愿意承认的事实。”陈萍萍微垂眼帘说道:“庆国之强大,最终还是依靠于她的遗泽,如果不是她留下了内库源源不断向朝廷输送着赖以生存的血液,如果不是她留下了监察院帮助陛下控制着朝堂上的平衡,我大庆连年征战,你如何能够让庆国支撑到现在?”
“你想证明,没有她,你一样能够把事情做到最好,甚至比她还活着的时候更好。”陈萍萍缓缓抬起头来,沙哑着声音说道:“你想掀开她盖在你头顶上的那片天,然而实际上,你却只是证明了,你必须依靠她。”
“你不如她多矣。”陈萍萍很平静自然地话,刺中了皇帝心脏的最深处。
皇帝忽然想到三年前的那个雷雨夜,自己在后方不远处的广信宫里,曾经亲手掐着李云睿的咽喉,对那位最美丽的妹妹说:“你怎么也比不上叶轻眉。”
他的心头微动,面色微微发白,薄而无情的双唇抿的极紧,冷漠说道:“历史终究是要由活人来写,朕活着,她死了,这就已经足够了。”
“所以说,陛下你何必还解释什么?你只需要承认自己的冷血、无情、虚伪、自卑……”陈萍萍的脸上浮出一丝笑容,“这样就足够了。”
“她真的是一位仙女?不食人间烟火,大慈大悲?”皇帝忽然微嘲开口说道:“还是说在你的心中,只允许自己把她想像成这样的人物?不,不止是你,包括范建,包括靖王那个废物,恐怕还包括安之在内,你们所有人都认为朕冷酷无情,却放肆地凭由自己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