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儿的奔波向着城门处进发,心中不知荡着怎样的波涛。
皇城之下,另一位叛乱的主谋之一,二皇子正用一种怨毒和绝望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岳父大人。叶重在亲率定州军前去追击之前,不知为何回到了自己的中营之中,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婿。
“如果你要活下去,今天我定州军所说的话,你都要记住。”
二皇子此时全身被制,凄凉地站在马下,抬头倔狠地望着叶重,啐了一口。他知道叶重的话是什么意思,定州军最后的倒戈,名义是上是因为自己要替父皇报仇,执行父皇的遗诏,可是他心知肚明不是这么一回事。
在所有的当事人中,其实心情最绝望、最震惊、最愤怒的便是二皇子。他根本不知道大东山上,庆国皇帝对范闲交代时格外说过,如果可能,就留老二一命,在这样一个时刻,二皇子根本没有想过自己还能活下来。
而最让他觉得愤怒的是,自己看似谋划许久……原来最后,自己才是最蠢的那个人!自己做的一切,如今看起来,原来竟是如此的荒谬,如此的滑稽!
他的眼中含着怒意,往常里温柔无比的面容,显得格外阴寒:“岳父,你还真是一条好狗……只是父皇如果真的死了,你怎么办?”
叶重没有说什么,缓缓掉转了马头,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黯然。二皇子在他身后嘶喊道:“你们这群骗子!”
便在此时,皇城之上忽然有一重物坠下,狠狠地击打在坚硬的石板上,发出一声闷响。坠下的是一个人,身上穿着美丽的华服。受此重击,全身筋骨尽断,鲜血横流,早已毙命,只是她的头颅却保存的依然完好,露出那张端庄中带着憔悴绝望疯狂的脸。
看着龙旗远去,绝望的皇后终于无助地自堕身亡。
杀声震天,突兀的,全无征兆的,无数身上戴着定州烟尘的骑兵,从广场的各个方向,开始向秦家进攻。一队约千人的骑兵,像一把镰刀一样,锋利地自皇城下扫荡而过,那些高耸上城的云梯,转瞬间就像是稻田里熟透了的谷物,哗的一声,被整整齐齐割断了根部。
麦穗总是重的,云梯上面有不少叛军正在奋勇地向上攀爬,根本想不到会有友军会从下面杀了过来,云梯下方的防守也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那么多具三截云梯,从两侧向中央,便这般凄惨地垮了下来,上面的叛军惨号着从高中坠下,就像是割稻时洒落的谷粒。
很多人摔死在地面之上,绽出血水内脏,又被像稻杆一般胡乱落地叠加的重重云梯,压在了最下方。而已经登上皇城的那些叛军士兵,骤觉后方有异,不禁俱感骇然。
反倒是皇城中仅存的那部分禁军与监察院部属,发现下方战场局势忽然大变,觅到了最后的生机,勇气顿时冲入了他们的胸襟。防守皇宫的人们冲了上去,将那些登上皇城的叛军们分割包围,让这些已经没有退路的秦家军人们陷入了绝境之中。
已经有叛军攻入了皇宫的正门中,正在进行着突杀,而根本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叶家两队骑兵分由西方及太平坊方向驰近,在扫荡掉云梯之后,未有丝毫减速,直接纵马驰入黑洞洞的皇宫正门,向着入宫的叛军身后发起了攻击。
而在广场之上,占据了有利位置的定州军,也早已开始了对秦家的反攻倒算,秦家今日上层将领死伤太众,加之事发突然,一时间,竟没有办法组织起有效的防御和反扑。
沙场之上,决定胜负的其实往往就是开战的这一刹那,定州军的将领们极为优秀地贯彻了统帅在入城前的密令,以雷霆之势突击,打了秦家军队一个措手不及。一时间,叛军死伤惨重,而胜负的天平已经倒向了定州军一方。
而天平因何而倒,却不是所有人都能想明白的事情?尤其是广场正中间,那些已经经历了两个时辰的拼命搏杀,疲惫到了极点,眼看着马上便要面临死亡的禁军与黑骑们,更是瞪着双眼,明显有些迷惘。
浑身是血的大皇子与低着头的荆戈站在一处,震惊地看着眼看着四周的呼杀声,黑烟,刀光,剑影,听着广场上的闷哼,惨号,悲鸣,发现自己手中的那把长刀,竟是如此的沉重。
此时叛军内部忽然互相攻击了起来,秦家自保不及,定州军则是刻意地错开了广场正中那片区域,大皇子这些保护皇宫的人,怔怔地站在空地上,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前一刻,他们还在与人厮杀拼命,下一刻,他们却……似乎变成了纯粹的旁观者,京都里发生的事情,似乎与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了……
大皇子看了身旁浑身是伤的荆戈一眼,皱了皱眉头。身为征西军主帅,他当然知道在战场上的反应是何等重要的事情,不管眼下叛军内部究竟是发生了什么问题,但如果他要利用这个机会,就必须马上下令,集结宫内宫外仅存的近两千有生力量。
然而他的眼中却有些茫然,因为宫城内外上下已经被分割成了几个战区,此时禁军想要拧成一条绳,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从心底来讲,大皇子也不愿意再让这些已经透支到姐姐的下属们,再次脱离此时难得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