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处处是难题,有些实难选择。
其实所谓别无选择,并不是真正的没有其他选择,而是好比有一环肥和一燕瘦,喜环肥的人对着一堆排骨的燕瘦实在下不去那个口;喜燕瘦的人对着一块白花花的环肥忍不住晕了头。
人们常常又将以上情形做出的选择,叫做迫不得已。
好歹也有三十年人生阅历的庄贤秀觉得自己别无选择,迫不得已做了恶鬼的手下卒。
被人操纵的感觉很不美妙,可再不美妙也比这成年见不到一个男人、没有尊贵、没有特权、没有虚荣的鬼地方强。
庄贤秀下定了决心,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那厢同样有三十年人生阅历的程雪慧,想起昔日与儿子们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又意识到马上就要到来的别离,也下定了决心再不要做谁的手中棋。
一个迫不得已地跳进去,另一个拼死挣扎想要跳出来。三十岁女人的逆袭,那就是谁逆谁知道谁知道会怎么样呢
还真真是,人生的际遇,谁都永远不可能知道下一站会停在哪里
此话套用在高如欣的身上,也是极其的合适。
裴金玉还在同那群道姑说话,她问的不过是些平常问题,譬如你今年贵庚,住在这里适应不适应,等等并不引人生疑的话题。
轮到高如欣的时候,裴金玉突然惊奇地“咦”了一声,才道“本宫见你好生面善,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
高如欣也抬头将裴金玉打量,眼前的长公主若是十八、九岁,她们或许还是见过的,可她看起来也就八、九岁的样子,想来她出生的那会儿自己不是还呆在禁宫,就是已经到了这里,根本不可能有所交集。
遂道“贫道生了一张平常无奇的脸,长公主会看错也不稀奇。”
裴金玉点点头“也是,想你一个道姑居然长得和御史中丞家的姐姐有三分相似,也是你的造化了。”
顿了一下,她又故意补充道“噢,对了,你也姓高,你叫什么名字你该不会是本宫那姐姐的远房亲戚吧本宫的姐姐叫高如意,是御史中丞高大人的嫡幼女。”
实在是没有想到长公主会认识她爹最小亦是最爱的女儿如意,像当初她被掳之时,如意才只有几岁,如今竟也能够给旁人做姐姐了。
高如欣咽下了心里头的苦涩,强撑镇定道“贫道哪有那等福分,贫道的家在荆州,并不是洛阳人,本名高再阐。”
“千里婵娟之婵。”
“不,乃是阐弘之阐。”
“不好不好,本宫替你改个名字如何”裴金玉像是一时兴起地说,“不如就将那个阐字改作千里婵娟之婵,高再婵比之你先前的那个名字多了些女儿的温婉,如何”
其他的几个道姑皆想笑,所谓出家之人,六根清净。平日里除了念经就是念经,女儿的温婉要来又有何用,难不成温婉给经书看
这得是倒了多大的血霉,才来得到长公主的“青睐”。
不过是又换了一个名字。高如欣没什么表情地道“谢长公主赐名。”就撤到了一旁。
最后一名道姑上前,似乎是害怕裴金玉再次一时兴起为她也改了名,索性说“贫道法号尘慧。”这一位是庵主尘新的师妹。
裴金玉作疲惫状,点头道“有劳各位道姑了,且留下一位,给本宫念念经书就成。”
尘慧做主,自然而然地留下了“倒霉蛋”高如欣。
待其他人走后,高如欣问“不知长公主想听什么经是常清常静经,或者是消灾护命妙经”
“随便哪个都好。”
高如欣盘腿坐好,掐了个决,闭上眼睛,张口就来。
裴金玉却偏在这时突兀地道“其实本宫并不曾见过高如意,本宫来此只是替父王寻人。本宫的父王也是受故人所托,本是想将在冷宫中的高二小姐搭救出宫,不曾想一耽搁便误到了今时今日。”
裴金玉看了看高如欣缓缓睁开的眼睛,继而又笑着道“在本宫看来高二小姐似乎极其适应白华庵的环境,不免要多问一句,高二小姐可愿意从这里出去”
做一天的道姑,就得念一天的经。
高如欣做完了今日的晚课,吹灭了油灯,从床下摸出了准备好的攀山绳索,这才悄悄地出了房门。
沿着厢房快步走到了厨房,一转身翻过厨房后面的小栅栏,溜进了菜地。
看管菜地的是一个眼聪目灵的老道姑,只要瞒过了她,将绳子拴在菜地后面崖壁上的那棵百年老松,然后她就可以沿着绳子攀下,再然后的事情就不需要她想太多,留给接应的人去做就行。
曾经有人说过,高如欣有个旁人比不了的长处,好听了说就叫坚强,不好听的犹如她爹说的那样叫做三不知不知所谓,不知孝义,还有不知廉耻。
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情,哪怕是娘亲惨死,哪怕是险些失身,哪怕是被生父抛弃,哪怕是差点儿殉葬,她也从没有想过要就此了结自己的一生。
活着就是为己而活,她不会为了她爹的脸面了结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