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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华园,工部蒸汽局主事周思敬官袍大袖里两只手死死攥着,向前盯着皇帝。
万历皇帝倒没他那么紧张,只是摇头的动作有些尴尬,摊手道“周主事,你说你要用紫禁城铲雪的那台火德星君,这朕确实不好办呀,换一个吧,要不再做一个,它没在紫禁城。”
周思敬是大明官场里一个比较特殊的人物,尽管他是朝廷命官,但身份上比起其他主事更像北洋或讲武堂的研究员,因为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极为缺少睡眠,甚至前年连续发生三次在朝会上睡着的失误。
当时正值火德星君上船的关键时刻,万历干脆特许他不用参加朝会了。
从那时候起,周思敬便不再参加朝会、不用去工部衙门点卯,成为全职研究员,除了特殊时期,他的任务就是在蒸汽局折腾新的蒸汽机。
后来万历都很少见到他。
周思敬也没辜负万历的信任,如今的蒸汽机与当年最早的型号相比优秀了十倍不止,用于陆用的、船用的、农用的、工用的、矿用的,多种用途多个版本,日新月异。
船舰专用的赤蛟、铁路专用的青龙、工厂专用玄武、农用的黑牛、矿用的白象,一个个专用版本与附带的机器在蒸汽局的主持下改造,成为牵引帝国滚滚向前的动力来源。
每年各个型号的蒸汽机产量稳步向前推进,机器制造在不知不觉中成为潜伏在帝国之下庞大产业,涉及零件加工厂、大小手工作坊七百余家,运河两岸及沿海固定的手工户匠人八万余户,对于向这些采购零件蒸汽局制定了专门的法律。
零件以方寸为单位,方寸以下的小零件以专门工厂与工匠团头包揽,一旦出现问题除了追回资金永远不再向其订购;超过方寸的零件则物勒工名,直接追踪到工厂或作坊,同样永远不再合作。
全天下需要蒸汽机的越来越多,但生产蒸汽机的只有蒸汽局一家,生意好的很,万历十年蒸汽局向工部、户部、皇帝内库各上缴白银十二万有奇,自己留存二十五万两出头,这还是扣除新造机器成本之后的利润。
周思敬任劳任怨,很少向皇帝求赏或是有什么要求,皇帝也不知道能赏赐周思敬什么作为隶属工部衙门的下属主官,正三品在地位上与工部侍郎平级,自打有了勋章这种荣誉象征,今年才刚过四个月,万历已经给周思敬赐下四枚金、银勋章,是国内受赏最多的官员。
这一次,周思敬十分罕见地自己找到清华园,开门见山地想要把紫禁城里那台用于铲雪的火德星君要走,让万历犯了难。
倒不是他不想给。
“那台火德星君对朕来说已经太小了,朕把它赏给南洋卫百户陈海龙了。”
“陈,陈海龙”
这是谁
周思敬楞了一下,当即抱拳道“那微臣请陛下修书一封,让臣至南洋卫借火德星君半年。”
“你不用去南洋卫,他就京师呢,不过他家不能去,都是女眷,唉算了,朕让王安去一趟吧。”万历挠了挠头,他也觉得这个南洋卫百户的官职有点奇怪,回头让身旁侍从的武宦官去寻王安,转头问道“不过周主事,你要那个干什么”
那辆火德星君在万历眼中几乎一无是处,就是个保养良好的摇摇车,万历觉得陈海龙坐在上头咿呀咿呀的特好玩,就干脆送他了,去年还用那个在东华门外铲雪,跟他俩娘一个弟弟在家门口堆了个雪狮子,还叫万历去看呢。
看不出来呀,蒸汽局的周主事这么大岁数了还有一颗童心,难不成也想堆个雪狮子
“臣督造蒸汽机发现如今所有蒸机在土地上都不善行走,故而想寻能铲雪的火德星君比照,看其有何不同,年代久远历事诸多,臣忘了那台火德星君是什么样子。”周思敬说起自己善忘的事一点儿都不尴尬,拱手道“所以想向陛下借来再看看。”
“那你要他没用啊,它在土地上走也走的特慢,紫禁城的石板路才能铲雪,清华园里它也走不动。”万历说着一拍手道“能在土路上走的是那个谁,那个铁厂徐主事早年开的那台大火德星君,你找找他,他能在土路上走,从蒸汽局走到北京城,还把永定门城墙撞坏你忘了”
正说着,在清华园后头跟禁军一同训练的王安一路小跑过来,甲裙跟胸甲下缘撞着叮当响一路,抱拳道“陛下找奴婢”
“嗯,不过现在没事了,算了你来都来了,带着诏书去趟东华门外靖海伯府邸,陈海龙南洋卫百户的官职太难听了,就堆雪狮子有功吧,升锦衣千户。”
堆雪狮子有功
王安
“哪能咋的,总不能说前几年吃奶有功吧哎呀你随便想个功劳给朕拟诏就是,还有嫡子海虎一块弄到锦衣卫,要不都锦衣百户吧,反正他们有伯爵俸禄也不靠百户那点俸禄过日子。”
王安拱手领命,周思敬倒是对这事没半点反应,他在清华园里仰头看天陷入思考,半晌才突然惊叫一声,拍手道“哎呀陛下,那个火德星君臣记得,它轮子大,后来搬上轨道专门换的小轮,轮子大地上压的辙就浅,不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