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走在墨西哥城西面的官道上,杨策见证了祖先在战乱中流离失所时创造的最高生存智慧这种智慧叫做团结。
至少在新大陆墨西哥城至常胜一线,界线泾渭分明却无处寻觅,它在边境每个人的心中。
边界这一边是阿尔瓦堡,即西班牙公爵阿尔瓦驻军墨西哥城为防备明军东征而修造于官道上的三座棱堡,互相拱卫。
而在边界另一边,则是沿途数也数不清的村落,这些村落占地颇广、人丁兴旺,最关键的是他们修筑的那些拥有历史特征与强烈军事防御特征、气势恢弘的巨型建筑,土楼、土围、土堡、土寨。
在西班牙与明军相互陈兵边境的历史环境中,来自大明的四省移民迁居至此,外有一触即燃的战火威胁他们的生计,内有土地被占伺机搏杀的土民觊觎着他们的财产。
过去客家人有轰轰烈烈的迁徙史,而现在动荡不安的环境与崭新的生活将四省移民逼成新的客家人。
去国万里,他们聚集于此,无分乡土结为村寨,遵循着做客他处的古老传统,人们举众成族聚居一处相亲相爱。他们就地取材,用比传统更加古老的生土夯筑技术依山而建修造起一座座围楼,一个村落一座楼,一座楼便是一座城。
围楼的形制可以追溯至汉代城池与当时闽越王城的建筑风格,官府军事建筑进入民间则要晚至宋元时期,在那个时期围楼多为方形。
至东南倭乱,为抗击倭寇保卫宗族,一座座圆形围楼被修建起来。
内外几个同心圆环楼形成多层,圆形外墙以生土夯筑承重,墙越高则底越厚,外墙底普遍厚五六尺,越往上越薄,至顶则二三尺。
同心楼外高内低,楼中有楼,内部墙壁则以青砖或土砖筑成以节省空间,毕竟外环楼才是主要的防御墙,每座楼顶皆覆青瓦,采光、通风、防御皆为上乘,村落的百姓便聚居其中,歃血为盟。
广立边境的围楼其实大部分都是各村百姓聘请来自漳州的移民工匠修建,他们不乏眼光高远者,深知明西边境的情况与国内东南局面不同,更知道东洋军府奉行藏兵于民的政策,在东洋军府两名工兵千户的指导下,围楼的形制比之国朝东南也多有改动。
最出众的就是铳台、虎台、炮台,合称三台。
在地利险要的围楼上,工匠选择外环楼两角或四角增筑凌空伸出的马面墙,下层备射孔、上层备射台,以供拥有鸟铳、硬弓强弩的移民百姓遇险时用作防御。
在临近官道的围楼,除了注重百姓防御的射台,还为一些百姓没有的兵器设置射台,比方说虎台与炮台。
虎台多建于马面墙高层,用于虎蹲炮打放;炮台多修于中层,专供步兵野战炮打放;修筑炮台的马面墙时工料中添了水泥,水泥是常胜的水泥厂用墨西哥城的火山灰与海边贝壳烧粉制成的,筑基立柱,外部再以生土夯筑。
既节省材料,也保证墙体能耐得住火炮打放对墙体的破坏。
炮台平时是用不上的,因为百姓手里别说炮了,一个村子鸟铳都只有十杆上下,倒是军府未限制百姓自造弓弩,只要村尉每季向军府报备兵器数量即可,因此移民手中有大量投射冷热兵器,但没有火炮、火箭。
这是为官军准备的,一旦前线开战,官军即使失去营寨,至多后撤十里立即可进入沿途围楼守备,没有兵器的移民百姓能撤到下一次村寨,而虎蹲火箭、二斤五斤野战炮拉上楼里就能打响另一场守备战。
杨策一路走来,单单官道沿途便见到不下二十座围楼,有些围楼已修筑完毕,有些围楼才修到一半,百姓还住在楼外的小宅院里,村落远处的瞭望楼上始终有百姓向他麾下奇装异服的海盗队伍投来好奇的目光。
但不论修好的、没修好的,军事素养高超的杨策一路心都悬着,因为他能感觉到自己始终在南北两侧那些圆形堡垒的监视之下,而如果那些围楼拥有火炮,他们行进的这条官道刚好在两侧火炮的最大射程之内。
要不是有北洋骑兵引路,杨策恐怕他这伙兄弟走过明西边境,性命就撂在这了。
有时官道进入山脊,骑在马上向远方极力眺望,目力范围内能瞧见官道一侧两三座这样的围楼,远离的官道的地方还不知道有多少座这太恐怖了呀
他在西洋上见了不少欧洲人的棱堡,要说起防御能力,他认为这些围楼比那些棱堡弱了不少,毕竟体量在这摆着,大多数围楼跟棱堡比起来都太小了。
但问题出在哪儿
这是民居。
没有哪个将军会发一两千甚至更多的兵力去攻打这样一座民居,毫无意义。
但它们就在这,扼守着官道,你不打就无法再向前进;它们就在那,扼守着新大陆大明治下的每一片郊野,你不打就无法控制每一寸土地。
每个村子住着移民、原住民上百户,至少在新西班牙指挥使袁自章的官方口径中,官道两侧及边境线上每座围楼都至少有一小旗正规军与百名民兵。
依托这样一座土楼,没百人能打下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