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张翰没答应,倒不是不同意陈沐的建议,或许是陈沐的话让老总督联想到什么,因而提了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
“香山县令周宾示前些时候奏报请升香山县为香山府,下辖顺德、香山二县的事,你知道么”
陈沐有些不明白,香山升不升府,和他想要掌管官办军械有什么关系,拱手应道“卑职有所耳闻,好像是因香山大户多匿田与寄庄,与顺德官吏多有纠缠,管辖不便的原因吧。”
“就是这事。”
张翰抬起手来竖起食指,于书房踱步而走,转过身道“周宾示是能吏呀,他在澄海做的很好,百姓现在还记挂他的恩德,这次他也把濠镜的水陆私贩事宜做的很好,我听说县中士绅要为他建座塔,他做知府。”
张翰笑笑,“不比现在的广城知府差。”
“老夫这几日就在思虑这件事,如单单下辖顺德,就好像老夫认定顺德县官吏私德有亏,这事是做不成的。要是把新会、新宁、顺德、香山,合立一府,倒还有些成事可能,只要广海卫不说话。”
“广海卫指挥使想让香山重归其下辖,先别急着拒绝。”
张翰似乎知道陈沐不想归属辖下,道“洪武二十年,祖宗令天下都司卫所各置兵器局生产军器以备自用,广海卫军器局已经废弛,如果你去,老夫可命指挥使将军器局移定香山所由你掌管,强实军力,以护海疆。”
陈沐听着张总督这一通操作,脑子有点蒙。
这位爷不是能把事办成的那种人,他其实什么都没办,言路谨小慎微的才华被发扬至极致,哪个下属都不得罪。资源一再妥协分配,最后贪官整治了、担心名誉受损的清官也没影响,每个人都挨了一巴掌,还都吃到自己想要的枣儿。
但陈沐不舒服,怎么办呢说出来呗。
“军门明鉴,广海卫恐怕做不成这件事,即使卑职去了,恐怕也做不成。”
陈沐撇撇嘴,本想弯弯绕绕地背后捅一刀,后来想想在老人精眼皮子底下这么干恐怕会被看出真实用意,落个小人印象,还不如大大方方说出来。
他抱拳道“卑职库里还存着两门顺德千户所修的火炮呢。”
张翰不解,“嗯”
“攻打盘踞香山土贼时的战利,土贼放在石寨门口,说要拿炮轰卑职,香山所都没炮,土贼手上有两门,打赢了搬回去才发现是顺德千户所的。”
张翰显然有些不可置信,虽不至于瞠目结舌,也紧咬牙关显然极其愤怒。
陈沐摊摊手,“炮都卖了,做出再好的兵器又有什么用呢。军门,等曾一本之战结束,香山所重归广海卫没问题,您下令就行。”
“不过掌管军器局,您还是从长计议,指挥使、同知、佥事,就算别的千户所同僚,卑职受他们辖制,但凡有什么要求,也是做不成事情的。”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每个时代的人们都认为自己是开明的。
但越是开明的时代,人性反而越恶,人们看见比自己优秀的人,第一想法绝不是学习,而是毁灭。
他在香山所已经够了,要么不归进广海卫,如果归进广海卫,就必须丢掉自己所拥有的一些东西。
所幸陈沐比张翰还差得远,在他们之间的关系里,绝非老师与弟子或忘年之交,而是单纯的上下级。
“连炮都不要了,你还去广海卫做什么把那两门炮送到广州城来,你就在香山所,哪儿都不要去”
老爷子气的吹胡子瞪眼,好半天才平息了心头怒意,坐回案头边翻找书录边头也不抬地道“即使那两门炮如实,老夫也不能把广海卫的军器局拨给你,但你可以在香山自己立个军器局,这是不违制的,老夫先让广东都司军器局的工匠仿制,仿制成功,再分送南京、北京兵部。”
听着这话,陈沐再忍不住心头喜意,低头抱拳行礼。
这意味着从今往后,香山的战船可以自造、香山的火器也能名正言顺地自造,甚至不但能自造,还能用更好的火器供给其他卫所换些铜铁原料。
关键在于,这意味着香山千户所彻底摆脱其他卫对他的控制。
说着,张翰找到前些时日陈沐从香山送来的战报书信以及对濠镜管控的设想,枯槁的手指划过纸面,抬头看向陈沐,道“你送来的手本,老夫看了,其中扼门守敌,敌自乱之;驻军管民,民自化之;这话很好,你比很多人都有胆量,但老夫担忧的是你能否做好”
一直以来,明朝对濠镜澳的夷民是有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主观逃避的,虽向他们收缴商税,称他们为饷商,取自供给军饷的商人之意,但实则把濠镜当作隐然敌国而并非自有领土。
一块没有资源、没有价值的小海岛,对大明而言没有什么用处,像租给番夷任意使用一般。
陈沐提出了新思路既然这个海岛已可创造收益,就要拿住、管住,让它创造更高的收益。
“你说在濠镜拔除设守澳官,增设三部百户所,兵员自募、军备自筹、划分粮田食以海事;新设税官库使,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