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对这件事早有预感,但此时听叶昭直白地道出,还是心里微刺。
她默了半响,抬了抬下巴道“这件事,君玮与我说了。”
镜子中的她,表情平静中透着一丝坚韧。
顾君玮说他清楚自己的肩膀能承受多大重量,她便相信他。
叶昭端详了她几眼,只淡淡地嗯了一声,轻轻地把她的墨发梳拢到一块,挽成了一个朝天髻。
做军人的妻,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啊,便是这随时可能面临的生离死别,心理素质脆弱一点的,都可能撑不下去。
晚上的国公府热闹非常,来宾依次到来就坐,夫妻俩分头行事,顾君玮在外接待来宾,苏云在前厅接待一众贵妇人。
最先到来的是成阳长公主和德妃娘娘,两人是一同过来的。
苏云见到德妃娘娘,心里暗暗讶异。
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端庄大气,穿着石榴红绣金黄色牡丹花的金绣裙,一举一动无不尽显高贵,精致的容颜上虽已有了岁月的痕迹,却透着一股从岁月长河中洗刷下来的从容安静,让人只是看着她,心情便随之平静下来,忘却了她的年龄和样貌。
只是她一双眼睛一直闭着,由一个烟粉色交领襦裙的小丫头搀扶着,慢慢走了进来。
那从容安静的气质也掩盖不住的小心步伐,让看到的人无不觉得心酸。
叶昭见到她,立刻便迎了上去,笑嘻嘻地道“母亲,你怎么来了都不差婢女通知儿媳一声,儿媳好去门外恭迎你啊。”
德妃娘娘露出一个清浅的笑,说话的声音清朗而舒缓,却透着一股不自然的沙哑,“你呀,还是这么嬉皮笑脸,国公府可不比宁王府,你给我有点宁王妃的样子”
说着,四处张望了一番,脸上透出淡淡的哀伤神色,“铭儿呢我的铭儿呢”
成阳长公主立刻朝苏云使了个眼神,苏云轻轻拍了拍家铭的肩膀,家铭抬头看了她一眼,便悟了,蹬蹬瞪地跑了过去。
“姑奶奶铭儿在这呢”
德妃娘娘露出一个清雅如莲花般的笑,微微俯下身子,一双手在空中摸索着。
苏云在心里轻叹。
顾君玮说,他姑姑在十五年前便瞎了,后来才发现是因为有人在她房间的熏香里下了种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足足下了五年,那种毒药狠毒的地方在于,它不会夺去一个人的姓命,久了却会让人五感尽失,最后致人痴傻。
目的是让人生不如死。
所幸当年老顾国公与吴神医是至交好友,危急时刻请来了吴神医,才及早发现了熏香的诡异,而那时,德妃娘娘的嗓子已经坏了一半,再晚一两天,这辈子可能连话也不能说了。
然而这件事查到最后,也只是以德妃娘娘怡月殿中一个外殿婢女自尽结案。
当时李显也差点着道,所幸他只是偶尔在德妃娘娘的宫殿中留宿,老顾国公又派了许多心腹在自己这个外孙身旁保护他,这才有惊无险,但李显的眼睛也是模糊了好久才逐渐恢复清明。
谁能想到,背后那人会放着一个皇子不对付,而去对付一个并不受宠的妃嫔
那不过是一个警告罢了。
家铭愣愣地看了看自己的姑奶奶,主动探头过去,把自己的小脸儿凑到了她的手心里。
德妃娘娘脸上神色微松,笑着慢慢抚过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和嘴巴,有些心疼地道“这孩子,长得果然与君玮小时候一模一样”
家铭突然嘻嘻地笑出了声。
德妃娘娘微愣,家铭顿时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姑奶奶摸得铭儿好痒。”
厅里的人都不由得笑出声来。
很快,又陆陆续续地有女宾到来了,但并不是所有女宾都会被引到前厅里,只有一些身份特殊的,或是特意要求拜访苏云的,才会被引过来。
成阳长公主和德妃娘娘端坐在上首,看着苏云带着家铭从容大方地接待着各方来客,都忍不住暗暗满意地点头。
“君玮这夫人,是真的不错,果然外头传言不可信”成阳长公主掀起茶盖轻抿了一口茶,低声道“过去六年,真是苦了她了,然而她和君玮蜜里调油的小日子才过了多久真真是上天不长眼啊。”
德妃娘娘轻轻“嗯”了一声,“战乱时期的女子都不好做。”
成阳长公主似乎被这句话戳中了心窝,眼眸微动,“你这样说,我又想起永乐那孩子了,她当初多聪明机灵啊,我至今记得以前有一回进宫时,被一团雪球打中,心里讶异着呢,想是谁胆子这么肥,一抬头,却见到了滴流着一双黑眼珠子笑嘻嘻地蹲在雪地里的永乐,那小人儿穿着一身桃粉色衣裙,当真是娇美得不行一眨眼,她都去了二十年了,偏我这个老婆子还一直好好的,真是上天不公也不知道北越那群蛮子,有没有为她立个牌位,每年上几柱香。”
德妃娘娘听见成阳长公主的声音中带了丝哽咽,忍不住担心地转向了她的方向。
“我可不相信永乐当初在北越提议修建海港,是为了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