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崩离析
冬天天色暗的早,还不到下午五点,天际边红彤彤的晚霞匆匆收敛余晖,将人间留给一片苍茫的夜色。此时明月与星辰还未登场,幸得人间有自己的光芒,宛如在夜幕上戳出点点小洞,透露出隐藏的熠熠亮光。
小区里的路灯不知被哪家倒霉孩子砸坏了,形同虚设的物业迟迟没有解决,一小区的人只好从工业文明时代退化回黑灯瞎火的原始社会,物业以没钱两字堵住了悠悠众口,获得胜利。
宋思芫提着一袋刚买的打折蔬菜往家走,身形比先前消瘦不少,连身板也没有先前笔挺,路过人家窗外,借着从窗户透出的亮光,能看到她一头黑发冒出了白茬,乍一看就像是年逾六十的老妇。
老妇吃力地提着塑料袋,艰难挪动脚步往家走,在一片漆黑中却不小心一脚踩中狗屎,猝不及防地一滑
,整个人失去平衡,不出意外地跌坐在狗屎中。
虽然走狗屎运是件好事,但摔在狗屎上就不是了。宋思芫疼得一时起不了身,憋着气缓了会儿才爬起来,四下无人,不知要去哪里找那个不负责任放任狗随地大小便的主人,宋思芫默默咽下一肚子的怒火,带着一身臭味回家。
钥匙刚插进门锁中,还没拧开,宋思芫的视线就对上了一封塞在门缝里露出半截的牛皮纸信封,她半是狐疑半是不解地弯腰抽出了信封。
信封并没有封口,似乎是方便屋里的人拿,开口冲着屋内,宋思芫在门外一抽,犯了个方向错误,随着信封被抽出,一大叠的照片如雪花落下,散了一地。
就着楼道里昏黄的灯光,宋思芫看了个清清楚楚,照片的主角赫然是安文博和许美云,看背景两人是在医院里,其中一张照片明晃晃地拍到了“妇产科”三个字,只是一瞬间,宋思芫就什么都明白了。
宋思芫浑身发抖,如坠入了冰窟一样通体冰冷,她
死死盯着照片中依偎在一起的两人,恨得几乎要咬碎一口牙。
抢走了她的还不够,现在竟然还想抢走她儿子女儿的,这要她怎么能忍。
宋思芫一脚重重踩在照片上,脚印盖住了刺眼的笑脸,但她还不觉得解气,又死命碾了碾脚,照片变得皱皱巴巴,那幸福的笑脸也变得扭曲,照片中许美云一双眼却像是两个幽深的黑洞,从中透出阴测测的意味。
宋思芫居高临下,用堪比刀刃的锐利眼神,隔着时空和许美云对峙,互不相让。
邻居开门的动静惊动了宋思芫,她倏地蹲下身,将一大堆照片拢在怀里,逃也似的蹿入房子里。这样的狼狈和丢人,她不想被任何人看到。
回到家里,一关上门,宋思芫所有强撑的坚强立时如高天流云消散无踪,她背依着门板,腿软得站不住,缓缓往下瘫,跌坐在冰冷的地上。
年纪比宋思芫还大的老房子,是没有暖气的。一室的冰冷与岑静一起浸入骨髓,但宋思芫的心里早已下起漫天大雪,哪里还惧外界的这点冷。
宋思芫静静坐了许久,在脑海中如电影慢放回顾了自己的一生。自从遇到安文博后,她就一脚踏上了一条错误的路,走了二十多年,走得众叛亲离,已经容不得她回头了。
事已至此,无可挽回,宋思芫前所未有的冷静,思考着今后的路要怎么走。说白了,她需要钱,需要足够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钱。
安文博其人,她与他同床共枕二十余年,再清楚不过,或许是贫穷在他骨子里打下的烙印太深,就算是功成名就后,他也一贯吝啬,想要他支付巨额赡养费,痴心妄想。
不等宋思芫想清楚,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灯光从门缝里倾泻而出,安思雯探出半个身子,问坐着黑暗中的宋思芫,“妈,什么时候吃饭,我饿了。”
人是铁,饭是钢,没有什么事比吃饭更要紧。宋思芫急忙收拢了飞散的思绪,从地上爬起来,“我马上去做。”
安思雯皱了皱眉,大小姐脾气在这段日子里被消磨殆尽,本来年轻明媚的脸上像是覆上了一层阴影,带着一股子阴暗潮湿的气息,让人本能的喜欢不起来。
宋思芫直到这时才发觉自己满身恶臭,急急忙忙进入卫生间清洗,顾不得把照片收起来。
安思雯本想进卧室,眼角的余光好巧不巧地捕捉到了这些照片,鬼使神差,她选择走出了卧室,捡起了照片,一看就气得她三魂七魄齐齐挣脱地心引力的束缚,往外太空而去。
强烈的被背叛的感觉席卷全身,安思雯出离愤怒,红着眼瞪着照片上的两人,眼中几乎要喷出熊熊火焰,直接把这张照片点着。
宋思芫匆匆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出来,看到安思雯呆站着,正要说话就看到了她拿在手里的照片,顿
时一愣,不知要说点什么才好。
“雯雯”瞅着安思雯的神情不对,宋思芫想安抚几句,话还没说完,安思雯已经捏着照片进了卧室,重重关了门。一道门,隔绝了目光,却阻挡不住某些念头的翻涌。
宋思芫站了会儿,目光落回地上的照片,一时心烦意乱到无心做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