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他又幼稚地想“这么辛苦,可能还不如去卖吧”
当年自己也暗搓搓骂过母亲形容憔悴,看上去丢脸;等母亲在他面前被人嫌弃脏的时候,他又有种说不出的不舒服。
毕竟他到死也是个英俊帅小伙,永远干干净净、朝气蓬勃。
明明是一个屋檐下生活的人。
“但是愿意买她的叔叔被我骂跑了。”他想。
那天篮球赛后,年轻的男孩憋不住自己一腔愤懑,当面对着自己的亲生母亲破口大骂。
甘秋荔震惊地看着他,随后便是泣不成声。
程成讨厌她话都不说清楚的柔弱,无声的眼泪点燃了他累积的暴躁,他狠狠撞开了大门,在小区的老榕树下坐了一晚上。
而后那个叔叔再没在家里出现过。
程成觉得他赢了。
死过一回,他好像就没那么在意母亲是不是“干净”了,他又想,如果当初不说那些话,也许母亲现在能多一个来钱的路子,是不是就不用那么辛苦。
执着的事会被死亡颠覆。
说来讽刺。
“不是这个意思。”谢燃冷淡的声音打断了程成的胡思乱想,他咽下嘴里的豆花说,“景暄就他,在你家小区里发现半个夺命阵,这种阵很阴毒,完成了可能是个生灵涂炭的下场你妈身体不好,或许和这半个阵有关。”
“啊”程成愣住了。
“跟你的死可能也有关。”景暄说了一句,又低下头继续吃。
十八岁的大脑思维比较直线,程成第一反应就是“能查到凶手吗”
“不好查。”
阵法完成,顺着阵法中的生气走向寻找“受益人”,总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但阵法没完成的情况下,一切变化都是潜移默化的,很难找到目标。
话又说回来,没完成时对人界造成的伤害不大,也没有费劲追查的价值。
除非程成真的因为那个阵法而“阳寿未尽、死于非命”。
景暄吃完了那个锅盔,说道“等我摸清楚那个阵怎么摆的,就去把它拆了。”
他吃东西分明很快,举手投足间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风雅。
谢燃觉得有点神奇,不住地盯着他看,以至于自己的早饭凉了都没注意。
“看我做什么”景暄一错眼,对上他的目光,“我脸上有东西”
谢燃摇摇头“好吃么”
景暄点头,感叹道“不错,人族在享乐这一途上的探索堪称出神入化。”
“嗯,”谢燃难得赞同他的话,“人间是很有意思。”
程成“喂,两位大哥”
说阵法呢,怎么开始讨论锅盔好不好吃了
大佬也太任性了吧
“我们有和人族互不侵犯条约,不能让人族发现我们的存在。”谢燃长长的羽睫小扇子似的掀了起来,盯着程成,认真地说,“那个阵没有违反规定,而我是个画师,你明白么”
既没有非管不可的理由,也不在业务范围。
说得简单点,谢燃管不了。
至于景暄
他无比自然地穿过谢燃的手,从他那块有点凉了的锅盔上撕了一块下来,放进自己嘴里“亡魂投胎要经鬼界走,你死得蹊跷,我倒是可以管一管。”
“”
谢燃微微睁大眼,“你怎么又抢我”
“你又不吃。”
那块锅盔都让谢燃举凉了,他还没下嘴,豆花倒是喝下去大半碗。
景暄说得非常理所当然“要不你这块都给我,一会儿我再请你吃点别的”
谢燃“”
请他吃什么,阴气吗
眼前的这位老鬼是真的很美味,从味道上来看,少说也有几千岁。
可是再好吃他也不想随便咬鬼啊,这样吃相很难看。
见他晃神,景暄直接拿走了那块锅盔叼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那女人下来了。”
谢燃回过神,一偏头撞见了甘秋荔惊奇的目光。
“小老板”甘秋荔看见他有点惊喜,“你怎么在这儿这位是”
“来这儿有点事。”谢燃看了景暄一眼,“他是我的客人。”
“哦,这样啊。”她看向景暄,在对上镜片后那双如水的眸子时忽然感到一阵心慌,连忙错开了目光,“我、我要回去了,小老板,顺路一起走吗”
“好。”
谢燃将剩下的小半碗红油豆花一口气倒进嘴里,将吃剩的垃圾一并收拾干净,扔进边上的垃圾桶。
接着他站了起来“走吧。”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居民区里静谧祥和。
早锻炼的老人陆续回家,上班的工作族纷纷出门。
谢燃大约有180,肤色白,神色冷,穿了一件看上去很新的白色t恤,整个人在阳光下像是会发光。
走在他旁边的甘秋荔忽然生出某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她想起了自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