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已过, 桓晔尚未就寝。
裴知月在喜宴上吃的不多, 回到东宫不久就嚷嚷着饿了, 是以现下夫妇二人正一面吃着宵夜, 一面随意地说话。
一碗银耳莲子粥还未见底,东宫总管太监胡安就匆忙进殿。
待桓晔见之, 立刻挥退候在寝殿内伺候的宫人,胡安这才低声且急地道“方才叶姑娘使人来报, 沂王殿下病危。”
乍然闻此噩耗, 桓晔顿时瞳孔紧缩, 只觉一瞬间心脏骤停,呼吸全无。片刻,他才镇定神色, 扶着桌沿站起来。
裴知月一直提着心看着他, 到底是看出他强撑着,便关切唤他,“殿下”
桓晔这才似有所感的回神, 他沉声嘱咐裴知月道:“你自去休息, 莫要等我。”
而后他大步出殿, 同时吩咐胡安安排人随他去叶府。
桓允口吐黑血, 极有可能是中毒之兆,叶微雨心下大骇,也知他定是在信王府遭遇的不测。
为避人耳目,她和桓允如常回府,只在半道上命斐宇去请段启轩上叶府出诊。
桓晔到时, 段启轩已经断出桓允确为中毒。可这毒状罕见,他一时间还不能确定此为何毒。
为着先稳住毒性使其不再蔓延,以致药石罔效,眼下只得暂时拔毒保命。
桓允人已昏迷,身体却感知得到疼痛,他在段启轩不断的扎针拔针放血的过程中,无意识地时不时咯出几口血来。
桓晔在一旁看着,终是不忍心背过身去,抬袖擦去眼角溢出的泪珠。
反观叶微雨,她虽眼眶泛红带泪,却是紧紧抓着桓允的手,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远山苑灯火通明,至天泛鱼白,段启轩才长舒一口浊气道毒势暂缓。
“殿下暂无性命之忧,可这毒性极强,若不能七日内不能根除,恐突然毒发不治身亡。”他说着对桓晔拱手道,“老臣定竭尽全力为沂王殿下研制出解药。”
“有劳院正了。”桓晔犹不能安心,可也知晓此事急不得,只按捺道,“还请院正尽快,小九的身子,你也晓得本宫担心他”
未尽之意,段启轩自然明白,“太子安心,此毒虽狠,却并不是无解。只沂王这些日子都处于昏迷之中,加上老臣为他服的药性烈,不时会有咳血的情况,还请太子担待些。若无旁事,老臣这就速回太医院琢磨解药。”
送走段启轩,桓晔又与叶微雨交待了几句,便急匆匆赶回皇宫。
事关桓允生死,便是桓晔有心瞒住嘉元帝不欲让其忧心,可他昨夜突然离宫,哪怕旁人不知,也逃不过嘉元帝的耳目。
是以桓晔入得大内却未返东宫而是先至福宁宫。
若非上朝之日,嘉元帝则是五更寅时起。
桓晔还不及到,守在殿外的李寻白见其身影,当即小跑着过来,“殿下,陛下等您很久了。”
眼下是卯时三刻,照嘉元帝的作息,此刻应当还在演武殿打拳未回。对此,桓晔心下了然,面上点点头便径直进寝殿去。
嘉元披着外裳,内里只着明黄寝衣,见桓晔,问道“九儿如何了”他挂念小儿安危,终夜不曾合眼,声音中带着浓浓的疲惫。
“尚在昏迷之中,性命岌岌可危。”桓晔忍性憋气一整晚,此时在父皇面前终是忍无可忍,“李恪谨狗胆包天,竟将毒手伸至小九,父皇,还请儿臣即刻就下令围剿首辅府。”
“糊涂”嘉元帝枯坐一夜,思绪却还清晰,“出师之名为何届时李恪谨反咬你滥杀忠臣无辜,教你如何收场”
“眼下连段启轩都不知小九所中之毒为何若不取得解药,七日之后父皇,你知晓后果”桓晔少有这般冲动易怒之时,他便是时刻说服自己当务之急是先救桓允,再谈其他。可他一想到分明知晓真凶是谁,却苦于没有证据而不能堂而皇之对其发难就怒火中烧,不得自解。
片刻,嘉元帝唤进李寻白,吩咐道“信王进宫后让其立即来见朕。”
大婚第二日,照规矩,新婚夫妻在辰时要进宫谢恩。
李寻白安排了内侍等在东华门,待桓奕和阮静姝的马车停下,就赶紧上前禀明嘉元帝的旨意。
按说夫妻二人到李贵妃的寝宫请安,嘉元帝也会在场,以叩谢皇恩。若无要紧事,完全不必单独召见他。
莫不是昨夜喜宴,小九险些中毒之事被父皇晓得了
桓奕心下疑惑却也有了些猜测,他与阮静姝对视一眼。
那内侍又道,“信王妃娘娘也劳烦一同前往。”
两人至福宁宫。
桓奕直接去面圣,而阮静姝则被带至偏殿歇息。
因是在皇帝的地盘上,她也不敢放肆,只提紧了心神不安地等着。
阮静姝十一岁那年重病,几次陷入昏迷险些不治。待醒后,想到病中所经历的种种,竟有大梦三生之感。
她不仅看到自己短暂的一生,同时也探知道与她相关之人的痕迹。
彼时她只是个偷偷爱慕九皇子的小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