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珠看出来了,这王老爷子是铜墙铁壁,哪怕他们当真有信留着,这人也是不认的。
王老爷子破罐破摔地干脆说“要告,干脆告到长安去只要我一天不死,我迟早要告到长安去给我家婉儿讨回一个公道。”
“当然,如果你们诚心来道歉,我也不为难你们这些小辈,只要你们家四老爷上门负荆请罪,再张贴布告,说是他害了我家姑娘,这样我就不上告了,你们家不是跟官府要好吗兴许,随随便便进去蹲两天,就又出来了,反正我不管你们蹲几天,只要给我家一个清白就可以了,其他”
老爷子话未说完,一直旁听的十四姨娘王莹突然打断,站出来,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无法理解地尖声道“我不同意什么叫不管他们坐几日的牢杀人就是要偿命爹,我要害死我姐姐的人偿命。”
顾珠环视在场所有人的表情,从王老爷子的沉默,再到那位燕姨娘的恍惚、十四姨娘王莹的哀痛、二哥哥的强硬、还有那位一直似乎是个无关轻重的老仆看燕姨娘的心疼,感觉像是看见了无数的线缠绕在一起,围绕着无可奈何。
顾珠卷长的睫毛耷下去,微微颤了颤,再抬起来,便看向那位胖乎乎的老仆,声音温柔地插入这场剑拔弩张的辩论里,问老仆,说“不好意思,那位爷爷,您同燕姨娘是何关系呢我瞧着,像是亲人一样。”
那老仆老得不像话,头发早已全白,规规矩矩地先看了一眼王老爷子,才回答说“这个是的,是我养大的小燕,她是我抱养的孩子,只是如今成了主子,这,不好说这些的。”
王老爷子疑惑地看了看顾珠,这扬州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小侯爷,他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对顾珠的态度依旧不如何好“大人说话,你即便是小侯爷,又插什么话他是谁与这件事有何干系你们不要岔开话题,不是说要来了结的吗要么,张贴布告赔礼道歉,要么,我、我立时就告到长安去”
“当然是有关系的。”顾珠小朋友看着燕姨娘,说,“说实话,我们家并没有找到你送的那封信”
话刚落,顾珠就看见燕姨娘皱着眉头,疑惑地看向他。
顾珠坦荡道“今日来解决这件事,我是诚心而来,所以有个方案,不如都听听看如何”
“珠珠”桥二爷低头,“你”
顾珠捏了捏二哥哥的手指头,继续看着燕姨娘,说“大家都知道当年其实是怎么回事,只是阴差阳错,有缘无份,我那四伯是个糊涂蛋,要当真喜欢人家,也不该那样做,应当来找我爹爹,修书一封送去长安,兴许过个一两个月,那牌坊就能撤掉,成就一段好事。”
“如今其实也不晚,我愿意修书一封去长安送到皇帝舅舅的手上,有十足的把握劝舅舅撤了牌坊,还不殃及你们王家,然后我可以让四伯八抬大轿娶了你们家的大小姐,办一场热热闹闹的婚礼,做我四伯的平妻。”
“燕姨娘,你同大小姐从小一块儿长大,她想要什么,你比谁都清楚,她就连死都没有留下遗书,这是为什么,你也比谁都清楚,她想要自由,不想孤零零的,可她现在还孤零零的,前婆家似乎也不许她进祖坟你忍心吗”
顾珠看见燕姨娘脑袋越来越低,缓了缓,继续道“如今大家为了这件事,乱成一团,我想燕姨娘你心疼婉小姐,婉小姐应当也心疼你,不想你为了她,一辈子活在谎言里,她也希望你自由。”
“阴婚。”脑袋低低的燕姨娘在长久的沉默后,抽噎着,泪眼婆娑,“当真能办”
“小燕”王老爷子连忙回头,怒道,“你在说什么别听他个小孩儿说瞎话鬼的阴婚,他们那样的人家能办这种东西”
“小侯爷的话荒谬的很休要胡说八道来蛊惑人还什么修书一封就能让当今圣上收回成命,这怎么可能旁人都道你们将军府出了个驸马,是多大的荣光,传得神乎其神,还说长公主对驸马如何如何的痴迷,我看根本不是那样,不然怎么你们还在扬州住着不去那长安要你这连皇帝估计都没有见过的,去写信,还说要让陛下如何如何,磨要再说了,不嫌丢人”
王老爷子一脸不信。
顾珠“那要不要打个赌若我让上面收回你们家的牌坊,又赦免了你们的流放之罪,我四伯的阴婚拿来补偿你们大小姐,愿是不愿”
王老爷子无法理解,这件杀头的大罪,如此可怕的罪名,怎么在这小孩子嘴里,就变得如此轻松就能解决。
古往今来那得了朝廷牌坊嘉奖的节妇但凡是跟个男子走路的时候多走了一会儿,都有那好事的人前去举报,紧接着便是严查,查出问题,举家都要遭殃,更何况他们这边还请了媒人相看人家的罪
王老爷子心慌慌的,思索了一番,坚决还是不信,更何况这小侯爷当真比他想象的受宠,弄得来一纸赦免,但那跟他们王家又有何好处呢
他的大女儿,已经没了,即便嫁给将军府,就他们这样的关系,即便成了亲家,也没有好处。
可牌坊留着却是流芳千古的,他们王家世世代代都会因为有这么一个牌坊而收益,他就连死了,都能比旁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