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混蛋顾珠可不把尉迟沅的话放在心上,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起来,借着人小的优势,绑匪们对他疏于防范,又足够乖巧听话不喊不闹,一路竟是颇受照顾,没有像尉迟沅那样被一个手刀打晕,反而被绑匪改为背在背上,只口头警告了一番,就带着他们往扬州罗城上方的白松老林里钻去。
沿路顾珠都悄悄往地下撒金豆子,一面心疼得生无可恋,一面又担惊受怕,不知道这伙人到底什么来路。
顾珠虽才六岁,来这世上所见有限,可也感觉得到这伙人不像是亡命之徒,不会滥杀无辜,再看这群人还扛了个人高马大的黑衣男人,个个儿身上落着血花,身上不是有伤就是断臂,狼狈不堪,觉得兴许这伙人抓他是顺带,抓那个黑衣男的才是重点。
既然如此,那么他们要带他去哪儿呢最好是不要离开扬州,倘若坐船走了,顾珠感觉自己的生命威胁会加大,就算是有尉迟沅这个张口闭口他爹是国舅爷的公子哥在,说不定这伙人原本不想杀他们的,都不得不因为害怕而痛下杀手了。
顾珠心慌的很,之前一时情急,自己一个被绑实在是害怕,所以非拽上尉迟沅这货,可现在看来,说不定尉迟沅还得拉他后腿
顾珠趴在壮汉背上的手不停的抖,眼泪大颗大颗从雪白的下巴砸进汉子的衣襟里,闷闷地抽泣,满脑子都是自己的一百零一种死法,也想着大饼爹要是找不到自己该多难过,只是背着他的绑匪却是忽地低声偏头回来跟他说了一句“小孩别怕,我们就是借你们一用,你们在的话,官府不敢用乱箭射,光那狗日的谢崇风在我们手里,我怕官府有人会杀人灭口。”
顾珠还未听懂什么意思,前头有个眉目格外凶狠的蒙面人便回头怒斥了一声,说“老三你再多嘴舌头给你割了”
被叫做老三的绑匪嗯了一声,既没有被训斥过后的悔过也没有畏惧,回了一句“这小孩怪听话的,本就是咱们牵连人家,你不跟他解释解释,我怕他哭死过去,那太造孽了。”
顾珠见状,立即把名叫老三的绑匪给搂得紧了几分,小声说了句“谢谢。”
而叫老三的土匪拍了拍顾珠的小小后背,不再多言。
路上风雪渐大,落入枯木林中,所有人都同松柏一块儿披上了厚厚的白袄子,顾珠回头看了一眼,他的金豆子都丢光了,却也被掩埋在了雪中,估计只能雪化了才能有人看见。
越往前走,顾珠也越记不住路,好像林子里往哪儿走都一样,往哪儿都冷。
好不容易终于抵达了山背面的巨大石缝裂口,风雪便被隔绝在外,一行人这才停下歇息。
顾珠被身上血气颇浓的老三放到山洞最里面跟昏迷不醒的尉迟沅坐在稻草堆上,之后又见有人将那黑衣服的男人丢到他们旁边绑起来。
黑衣男人穿着不是一般人,腰间佩环也看着昂贵,模样瞧着年轻俊美,眉目锋利,轮廓清晰深刻,只是双眼却是紧紧闭着没能睁开,且眼部四周有白色粉末,肩膀上有剑伤,细看下去,黑色的衣裳前全是血,就这出血量,顾珠觉着这人差不多已经没救了。
顾珠还在观察今日害他被连带绑架的罪魁祸首,另一边绑匪众人则聚在一起,一面生火,一面说起话来,有人更是连蒙面的布条都扯了下去开始激烈争辩。
顾珠一愣,骂娘的心都有了,这都什么绑匪啊一点都不专业,我们那边抢银行的都晓得不能让人质看见自己啥模样你们可长点儿心吧绑匪大哥
顾珠默默闭上眼装睡我啥也没看见。
“大哥,现在咱们怎么办”凶神恶煞的老二断了一条胳膊,随随便便用布条在断口处绑起来,又在伤口洒满了药粉,便再从衣服上撕下布块儿包裹起来,一边给自己处理伤口一边急忙问说,“那边说好了要死的,咱们给活捉了,他们能给钱吗”
绑匪总共七人,其中一个不停从嘴里冒血,却也不管,从腰间提起葫芦酒便往嘴里灌,笑着说“当然给,死了才不会给,咱们要是活捉,他们就不得不给。再者,咱们这里不是还有一个小侯爷跟个什么尉迟家的小祖宗吗这两个小崽子也能算一笔钱,咱们这趟出来,不亏。”
说罢,这人将酒葫芦一摔,跟老二交待后事“老二,我媳妇儿跟丫头就交给你了,还有老娘,你拿到钱,就把东西都给他们,让他们后半辈子好好的好好的过活”
顾珠睫毛颤了颤,悄悄睁开眼,从线似的微光中模模糊糊看见倒在不远处的绑匪说完这话便脑袋一歪,没了声响,余下几个站着的绑匪沉默的看着,好一会儿,有人脱下身上唯一御寒的狼皮袄子盖在死了的人身上。
顾珠心里怪难受的,却又不敢说话,便继续听那伙绑匪中隐隐为老大的人说“老二你出去看看官府有没有追兵,有的话把他们往南边儿引,老四,你换一套衣服出去,到城里的好运客栈跟买主接头,给了钱后,就在城郊放一个火炮,我们听见了,就把那谢崇风杀了,再一块儿坐船回家去。”
说到这里,顾珠大概明白,这群人是被人买凶要那黑衣大哥的命的,一般这种事情不是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