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河清赶去洗澡,海晏一个人坐在床边的轮椅上。他的目光游离许久,飘忽着落在空气中某一个虚无的点上,没有聚焦,显然他已陷入了沉思。
从他八岁离开许家,自愿来到这里,已经八年有余,离他成年也就是一步之遥了以他后母那贪婪的性子,钱绝对不会多打哪怕是一分,不过他也不需要。
按照以往的规定,举办成人礼之后就得离开大院,从此人生的帆船要由自己掌舵,再没有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了。
海晏向来是随遇而安的,他对生活质量的要求仅仅局限于吃得饱穿得暖,平日里也没有什么大的开销,最多就是换个新的高级轮椅。
但是他对河清就完全不一样了。
小孩没有经济收入,本身可以说是过惯了清贫的日子,偏安一隅很是容易满足。可惜海晏只想要他过得快乐,最好是可以为所欲为。所以砸在他身上的钱可不是个小数目,要啥给啥,不要啥也硬是塞啥,纯粹是按照富家子弟的标准来的,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恶犬河清在海晏面前乖得很,跟在别人面前那生人勿近的高冷模样完全不同。相当听话,压根不懂得拒绝,只会傻愣愣地接受。搞得自己不知不觉中,成为全大院活得最资本主义的小孩。
“我走了,你可怎么办啊”
一声低低的呢喃方一出口,立刻就消散在空气中,再没了踪影。
花洒不断流出滚烫的热水,水流划过冰冷的肌肤,激起一层薄薄的颤栗,舒服得让人脚趾都忍不住蜷缩起来。
河清静静地站着,微合眼睑,本就不干的头发现在被彻底地打湿,逐渐展露出棱角的脸庞氤氲在浓重的雾气当中。
水流个不停,他干脆彻底闭上了眼睛。他的意识弥漫开来,飘到一个谁也不知晓的偏僻地方去那里有一个开朗的小男孩,会说话会大笑会哭泣会歌唱,他的名字也叫做河清。
这个小男孩被他埋藏在心底,是臆想出来的美好。
会说话多好啊,羡慕死了。
别人一出生就拥有的本领,对他来说,是求而不得的幸福。
他声嘶力竭,
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嘶吼出一句话,想要呐喊出心底的声音,到最后却只剩下单薄可怜的呜咽声。
这种与生俱来的缺憾最是让人无力,看不到尽头的绝望让人如坠深渊,越挣扎陷得越快。
从知事以来,河清每一年的新年愿望都是同一个能开口说一句话。不,一个字就够了,只要能
阿晏马上要成年了,就快要去读大学了。
他真的很想亲口对他说上一句
“生日快乐,我的阿晏。”
我的,不是别人的。
可如果他始终无法说出心底最深的渴求,让对方听到,那么“我的”,也早晚会变成“别人的”。
“咔嚓”一声,浴室的门打开了。雾气就像被解开束缚的野兽猛然一冲而出,里面的人趿拉着拖鞋迈步走出来。
海晏被这声音惊扰,收回自己联翩纷杂的思绪,一抬头就看见腰间围着浴巾、大肆坦露上身的河清。要不是他以前提过不许裸奔,这家伙估计围都不会围,直接就冲出来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我在你面前无需遮掩。
小孩马上就要十三岁了。虽然是比同年级的人都要来得小,但因其长期不断的运动锻炼,让他的身材发育得不错,身高在班上还能算中上水平。不然老师也不会让他坐在最后一排,虽然是他自己申请的。
腰腹上的肌肉被分明的线条分割,每一块都暗藏力量,白皙的皮肉看起来一点也不会羸弱,反而很是赏心悦目,落在海晏的眼里,满是一片随时能搅动他心池的春色,让他的呼吸都在刹那间慢了半拍。
“”直到小孩停在他身前,海晏才堪堪平稳住如雷般鼓动的心跳,强装镇定地拍了拍河清的肚子,趁机占了一波便宜,假装义正言辞地开口,“头发怎么不擦干才出来看看,还一直在滴水呢。”
河清对于腰上的咸猪手完全没有反应,闻言便抬手拨了一把额前的碎发,沾了一手的湿滑。他有些烦躁地微蹙起眉头,深刻表达了情绪上的不满。
垂落的目光与海晏的交汇,眼睛里暗藏的意思清楚明了不想自己吹。麻烦。想让阿晏给吹。
海晏当然是看懂了,于是斜他一眼,“不给吹就让它自然风干是
吧”
河清继续直直地盯着他,然后认真地点头。
一口气噎在喉咙差点没提上来,海晏没撤了,只好主动向心上人势力屈服,“去,把吹风机拿过来,你哥真是宠得你没边了。”
余光里又看到小孩边走路边点头,显然是对海晏的话表示赞同。
行吧,那就继续宠着呗。
还不是自个儿心甘情愿的。
将插头插好,河清将电风吹放到海晏手里,一抬腿就想要坐到他大腿上来,被某人强行制止了。
电光火石间,海晏飞速想了个无比恰当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