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皇上说笑了,我只是……只是刚才喝得有些多,有些头疼,加上身体虚寒,后背才被冷汗浸湿,没大碍的。”宋悦抓着他的手,勉强扯起一丝淡然自若的笑,“不过……皇上刚才的话确实有些吓人,是和那个使臣开玩笑吧?”
齐国随便一个风吹草动,都能让如今六国暗潮涌动的时局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绝对不是开玩笑。如果他对燕国有敌意,她又得做另一头的打算。
“朕向来一言九鼎,从不说玩笑话。”齐晟轻拍她的后背,安抚似的,难得温和下来的话语落在宋悦耳中,却让她更是心惊胆战,“现今六国,就数燕国和韩国最弱,即便没有今天,朕或许也会瞒着父皇找机会出手。”
宋悦明白,这是他作为一个帝王的敏锐与果决,她所见的他,绝对称得上是位明君,所作所为的一切都是为了百姓,但也是这样毫无感情的冷狠,让她深刻地认识到他们之间不可跨越的鸿沟。
好在她今天听到了……不然要是后知后觉,说不定还真会让他得手。
这个人几乎和她一样理智,他娶妻生子是为后代有人能继续打理齐国而不发生内乱,勤政爱国,事事把齐国放在第一,他可以对她关心得无微不至,而若是谈起国事——她仿佛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他可以毫不顾忌地欣赏一个人,但站在敌对的立场上,就算那个人是他所敬佩的,他也会为了齐国,毫不犹豫地把那人杀掉——那天齐晟说他羡慕她的自由,她还未品出他的无奈,今天才真正理解到,他根本不是为了自己而活着,只是一个牺牲了喜怒哀乐的工具,但站在这个位置,他没有选择的权力。
“原来如此……难怪皇上会受百姓爱戴。”宋悦垂眸,松开了他的手,窝进了被子里。
她就和他一样。
立场不同,没道理可讲,如果换回身份,可想而知的——
只有强弱之分,只有厮杀。
齐晟起先一刻还疑惑她为何会提起此事,待手臂上的触感忽然远去,目光有些不舍地移到她身上,这才恍然想起当日她的话,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燕国人……?”
他记得她还为燕国说过情,大概……他刚才说的话,让她担忧了?
齐晟缓缓收回手。
掌心依旧有湿冷的感觉,她刚才说是体虚而出的冷汗,他却回想起方才她身体警惕的绷紧,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她确实像是在紧张什么。
“你刚才不是有话要和朕说么?如果是和燕国有关,那还少提。”齐晟看着她自动卷好被角,严严实实把自己裹成春卷,似乎是堤防着他趁虚而入似的,笑了一下,“从今往后你就是齐国人了,其他事情,不用多想。”
他看出了她或许和燕国来的那两人有点关联,或许还有什么旧情,但他不想知道。
只要她不再提,他都可以装作不知。
“那不可能。”对于这点,宋悦想都没想就直接脱口而出。
虽然在齐晟眼里她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软妹,但实际上她已经有金丹了,要想闯出去,只是消耗大一点而已。作为一国皇帝,嫁人?不存在的!
齐晟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一片冷漠至极的安静之后,嘴角逐渐抿成一线。
宋悦知道自己失言,但涉及立场问题,她向来十分坚定。想了想,软下口气:“相国……相国大人他只不过是一时冲动罢了,没想到坏了皇上生辰宴,此举确实有失妥当,但皇上也不能拿国家开玩笑……”
“朕是认真的。”齐晟坐在了床边,合衣缓缓在她身侧躺下,目光有些虚无地斜落在她洒在床单上的发丝中,“没开玩笑,因为一个衰落的燕国,还不值得朕打起精神应对。”
“……”真想偷偷把他踹下去。
话不投机半句多,宋悦直接翻了个身,微蜷着身子背对着他,不再言语。他从她背后伸出双臂环上,她便翻了个身,离他远远的。
齐晟眼中多了几分无奈,干脆长臂一揽,将她连人带被窝扒了过来,只是,不小心触及她冰冷的身体,面色陡然一沉。
他不由分说,一把扯掉她紧裹的被子,探了探,有些忧心:“这么久了,是块铁都捂热了……为何你还是手脚冰凉,脸色也这么差?”
“喝多了,无碍。”宋悦面无表情。
“只听过喝多了人烫得和火烧似的,整张脸通红,没见过这般醉态。”他探她的额头,又去探她颈下的温度,想确定她是不是受了风寒。
宋悦恍然间见他伸手向她薄弱处袭来,心神一震,下意识弓身一躲,滚到了床角。这反射性的防御,让齐晟猛然明白了什么。
“你在怕朕?”
他从床上支起身子,因为身形本就比她高大些,整个人身上的压迫力更足,缓缓抬眸看她时,黑眸中不含任何情绪的锐利似乎已经将她洞穿,让人无处遁形。
“为什么要怕朕?”
他又缓缓向她伸手,高深莫测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像是在估量她接下来可能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