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六岁的朱韶穿着阆风的衣裳,眉眼间是谁都能瞧出的骄矜与不屑。他那时在阆风就是个霸王了,仗着身份特别,无法无天,连宴天泽一并衍阁都绕着他走。
秦湛走了过去,他倒是什么也没看,只是坐在窗楼里发呆。
秦湛问“你在想什么。”
朱韶说“师父。”
他说完悚然一惊,瞧着秦湛已有了几分忌惮,他问“你是谁”
秦湛自然不会说自己就是他师父,秦湛只是答“来救你的人。”
朱韶冷哼了一声,他阴沉道“我不需要人救。”
秦湛也不多话,只是看着他。
朱韶问“你是王妃派来的,还是玉凰山派来的”
秦湛不说话,朱韶便答“谁也没关系,你们不用时时刻刻都提醒我,我知道我是谁,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不用你们上赶着教我”
秦湛终于开了口,她面对着这时候的朱韶,总是有些感慨,她说“我不教这些,我只教人修道。”
朱韶“修道我师尊在教我修道,我不要别人再教了。”
秦湛问“既然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秦湛的原意本是“你为何不离开梦境”,却没想到反而引得这少年朱韶沉默。
沉默好久,朱韶才抬起了头,他的眼里全是茫然与不定“我若是走了,还有哪里能去呢”
“师尊说,这里是剑阁,是归所可我学不了剑。”
“我学不会。”
他的神情开始挣扎,一瞬扭曲地让秦湛几乎以为他要疯魔。
可很快的,这少年竟冷静了下来。
少年朱韶道“我自己选的,我能选的。”
秦湛看着他,轻声问“你选对了吗”
少年朱韶说“我”
他未能说完,不知为何,脸上的骄矜崩成了碎屑,他的眼里是惶恐,指尖紧紧攥着的,也不知是不是他想要的。
秦湛看见他流泪了。
他什么也没能说便消失了,只留下了泪。
秦湛继续往上。
她终于见到了朱衣碧簪的朱韶。
他活在剑阁里。
秦湛见到了自己。
她见着自己对朱韶道“剑道贵诚,只有无愧天地,坦荡于己心,你手中的剑才能笔直向前,才能由心而动,才能为你寻到你所追寻的道。”
朱韶腰侧配着朱羽,他认真地听了,而后答曰“是。”
“秦湛”又道“你于剑道天赋颇佳,需记戒骄戒躁,静心诚修。”
朱韶又答“是。”
他顿了一瞬,又对“秦湛”说“师尊,后山的果子熟了,我去摘点回来吗”
“秦湛”唔了一声,而后说“摘两个,搁盘子里。”
秦湛顺着看去,果然瞧见了她打碎了的东海水晶果盘。朱韶应了,他的朱羽佩在腰间,转身便要去后山摘些秦湛习惯了去摘的果子,只是他一回头,便见到了秦湛。
他起初像是没见到一般,想要径自而过,秦湛在他要走过的那一刻开了口。
秦湛说“朱韶,别废物的这么彻底。”
朱韶脚步顿了一瞬,他的眼中浮出犹豫,不知从何而来的歌声却渐强烈了起来。他转身欲走,秦湛也不拦他,只是径自向着“自己”的方向走去。
秦湛不过走了一步,朱韶便似有所感的回了头。
梦里的“秦湛”也发现了她,她的手覆上了腰侧剑柄,瞧着她眉头紧蹙。
秦湛半点也未犹豫,她腰侧空空,她却在空中做了抓握的动作。
秦湛道“梦也有梦的好处,只要你足够坚定,什么也能变出来。”
说着,她的手微微向后一拉,一把全然同于燕白构造的长剑赫然便现于她的手中秦湛毫无停顿,甚至连给朱韶拔剑的机会都没有,便以剑尖穿透了那位想要拔剑的“秦湛”的咽喉。
“秦湛”的表情仍在蹙眉上,却已被秦湛的剑击破。
她的幻影转瞬间便散在了空气里,秦湛抽回了剑,垂下剑尖,方才道“这才是剑。”
朱韶面露痛苦之色。
秦湛却说“一个梦罢了,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朱韶痛得半弯下了腰,低声道“我一无所有。”
秦湛“你有玉凰山。”
朱韶道“我再无归处。”
秦湛道“玉凰山凤鸣宫。”
朱韶低低道“师尊,我母亲想杀你。”
秦湛轻笑了声“你是想求我不要杀你母亲吗”
朱韶笑了。
这似乎是他成为玉凰山主后,第一次对秦湛笑。
朱韶说“师尊,我出不去的,我留恋是一面,另一面是我母亲了解我。”
“这塔是我,塔外即是深渊。我出不了塔,便也救不了自己。”
秦湛向前,她自然也瞧见了这台下的波涛汹涌与无垠黑暗。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