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头只见凉风习习,那少年郎腰佩刀剑轻响。
“禀世子殿下,按离大庆律,边军入关不可带甲过三百,殿下若是要入京还请让凉州铁骑驻马关外,老夫自当为殿下牵马入京畿之地。”
久久不见回答,朝祭酒高声道。
虎门关上尉迟建功只觉得度日如年,指甲已经深深的嵌到了掌心的肉中,咬了咬牙一巴掌拍在城垛上。
城下那少年郎没有任何要开口说话的迹象,只是身旁红衣黑甲的亲兵手势已经由握刀变成抽刀,狭长北凉刀上的寒光让午间的燥热都减弱几分。
“老夫前任上京祭酒,朝先阳”
“恳请世子殿下依律行事”
朝先阳望着眼前眼神清冷的少年郎声音沙哑道。
“上京祭酒”
“我凉州已经定国号为大乾,你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徐闲策马再前轻声念道。
“老夫不知,老夫只晓得北凉侯一生为我大庆南征北战,如今大庆内乱不止,若是让北地蛮子乘虚而入,还不一点多少凉州百姓身死,我怕侯爷即便是坐上了那个位置也无颜见数百万凉州百姓。”
朝先阳望着那徐字大纛神情恍惚。
“蛮子已经平了,我爹想必能睡得安稳,这点就不必让祭酒操心了。”
一颗赤发头颅再次落地,朝先阳心神震动。
“蛮子平了”
“这”
“我大庆四周还有群狼环绕,若是殿下执意领兵与大庆王朝鱼死网破,只怕便宜了他人,讲到底殿下也是庆人,难道非要天下生灵涂炭才满意吗”
“鱼死网破”
徐闲嗤笑出声。
“如今庆国朝廷还有这个资格吗”
“我大乾坐稳江山之后自会扫除群狼,我在离山书院讲过,为万世开太平,这太平万世可不单单是指区区大庆十余州。”徐闲看着天上的日头擦了擦额头的热汗,还有两刻就是城破之时,三十万铁骑饶龙城指日可待。
就在朝先阳心如死灰之时,
虎门关城头有一阵骚乱声传来。
上京祭酒朝先阳恭愕然转头望去,只见几道熟悉的面容出现在虎门关上,其中一人身穿醒目的大红蟒袍,是李高良死后宫中辈份最高司礼监秉笔太监。
望着下方铮铮铁甲,
老太监深吸一口气踏入吊篮之中,
一手高举黄绢,尖嗓子嘶声喊道。
“圣旨到”
老太监没有乘马,而起一步步往朝先阳的方向走去,最后定在徐闲身前十丈外,大红蟒袍随风而动,老太监强撑着皇家颜面,可另外两名随行的小宦官确是汗如雨下,如同在鬼门关前晃荡,只差没有瘫软在地上。
“凉州世子徐闲接旨”
老太监嘶声喊道,
徐闲不见下马也不言语。
此时此刻,哪怕面对如此大逆不道的臣子,老太监罕见的没有丝毫怒火,只觉得心凉如水,甚至不敢流露出半点多余表情,就这么捧着圣旨,静静地站在原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日朕特封北凉侯徐武为凉州王,掌北地凉州三郡之地”
“过往之事,既往不咎”
“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老太监见徐闲也不言语便直接在三军之前高声念起。
“封王”
“就这”
徐闲望着那杵在原地的老太监嗤笑出声。
老太监见状默默地从大红蟒袍之下拿出另一卷圣旨。
当明黄色的绢布掀开的时候,老太监的面色已经毫无血色,甚至手指都已经捏得发白,圣旨上的字让他如同落入冰窟一般,吓得打了个寒颤。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司礼监老太监嘴唇蠕动,声音也低了下来,
“以虎门关为界,大庆与乾国南北而治”
当圣旨念完时,老太监身上的大红蟒袍已经被冷汗彻底打湿,整个人如同水中捞出来的一般。
“还请殿下接旨”
老太监竟是再也不要颜面膝盖一弯直直的跪倒在地,所有的骨气都已经被这一道圣旨抽掉了。
如果说开疆拓土对于一带君王来说是天底下最值得歌功颂德流芳百世的事情的话。
那么割地求和对于一位君王来说,对于一代王朝来说表示奇耻大辱,甚至可以说是背负后世千古骂名,以虎门关为界,那便是三分之一个大庆,数州之地拱手相让,从大庆立国以来便是异族打到上京城外百十里处也从未有过如此荒唐的事情。
“请殿下接旨”
老太监跪倒在地双手高捧着圣旨,眼中有浊泪滴下,一旁的朝先阳更是彻底瘫软在地,仰天长叹却又无言可说,虎门关上尉迟建功颓然靠着城垛,没来由的倍觉寒冷凄切。
“说完了”
不远处有少年清朗的声音传来。
“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