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滴答滴答地下着。夏明生戴上手套,有条不紊地处理伤者的伤口,边分析道“是被刀具割伤的,割破了静脉,所以出血量比较大,需要缝两针。”
躺着的男人哼都没哼,仿佛没有听见他的声音。
“实秋,给我穿根线。”夏明生道。
夏实秋也戴上手套,帮自己小叔把外科线穿过外科缝针,用持针器夹好了递给自己小叔。夏明生接过后利索地在伤者的伤口上缝上两针。
在旁观望着他们动作的龚老爷子,一回神,发现自己孙女不在了。
厨房里两个炉子,一个炉子上露出米粥冒泡泡的声音,这是龚老爷子清早上熬的粥,没有喝完,本打算拿来喂猫的,如今龚夏雅给重新加热加工一下,放入一些肉末和小葱,再打个鸡蛋。另外一个炉子,她热起来后,准备用龙须菜炒火腿丝。想着叔侄俩赶着过来应该尚未吃午饭,白饭有,可以加个菜。
说到这龙须菜,是海边的产物,老北平隶属内地貌似没有。可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市场跟随改革开放的缘故,龙须菜在老北平算是市场可以见到了。今天这盆子龙须菜,可能今早有人送来给她爷爷尝鲜的。放在厨房里用水泡着。中午不做成菜定是今晚得做掉,爷爷应该不会有意见。
实际上,老爷子一开始就说了,这厨房里的东西,未来都是属于孙女的。孙女现在想怎么动都可以。不过,龚夏雅肯定要先尊重自己爷爷的意思。
熬着粥时,龚夏雅和从房间里出来的爷爷碰了个头,请示了拿龙须菜炒火腿丝。龚老爷子点了头不说,并且赞许着孙女聪明又体贴,说“你是惦记到他们俩没吃午饭,我却是忘了,老了,老糊涂了。”
“爷爷,人是我叫来的。”龚夏雅忙说,这事的源头是她弄出来的,和爷爷无关。
听到她这话,龚老爷子一乐,差点儿指到孙女的鼻头你这一想就想到夏家人身上去了,分明是女大不中留。放心,爷爷不怪罪你,孩子总需长大的。
接着,龚老爷子去拿火腿肉出来。
火腿本不是北方的东西,北方人据说以前并不爱火腿,为什么,因为北方有清爽的酱
肉了。而且,北方人以前不懂怎么处理火腿,没有去掉火腿那些滴油的太油腻的部分,吃起来嫌弃人家太油腻。一旦南方人教会了北方人处理火腿,北方没法嫌弃了。火腿的那段子香气,实在是酱肉比不上的。
一整只火腿取出来后,放到砧板上砧板都嫌小。这是著名的金华火腿。所谓金华火腿,去金华本地吃都不一定吃得到。凡是好东西都是物以稀为贵。金华火腿每年产量那么多,好的上品早被有钱人收揽去了,分销各地乃至远销海外,留在本地的无非都是弄个本地名头糊弄糊弄那些不懂的。
龚老爷子拿到的这只金华火腿,势必是找了可靠的人际关系所得。据说,老爷子一年也只能拿到一两只的上品。这会儿,把美味的佳肴上品拿了出来,当是款待恩人了,一点都不为过。
削火腿,厨刀需要先磨一磨。
磨刀石取出来,龚老爷子帮孙女磨刀。磨完试试锋利不锋利,再给孙女,同时老人家不嫌唠叨叮嘱着“小心手”
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拿着把大厨刀削火腿片,如此精细尖锐的活儿,一般没有练个几年的厨师都不敢动。削不好,每片火腿都是废掉,更别说,厨刀太锋利,劲儿用得太大的话,一刀出去,削到自己手皮是一大块,血肉横飞,场景瘆人。那是由于削火腿,动刀的人另一只手肯定得按住火腿,另一只手在刀横削的方向上。
反正,当夏明生和夏实秋叔侄俩处理完伤者的伤口,想找他们爷孙俩在哪里时,寻到厨房门口一看,无非是心惊胆颤。
金华火腿昂贵难觅,供不应求,也只有龚老爷子这样的御厨大人,舍得让堪比黄金的金华火腿给自己孙女练手。其次,龚老爷子不愧是当代大御厨,胆子超大超镇定,看着这一幕能忍得下性子。
夏明生和夏实秋在心里头均这么想,因为在他们眼里,一只火腿一把大厨刀都比她的脸大,更比她的手大,一刀下去太可怕。
龚夏雅拿着厨刀削出一片火腿肉,她慢慢地来,并不焦急,凡事不可急,急了乱套,做美食更是如此。削到半路,她另一只手抓着半截削出来的肉片,继续加力。
感觉到刀锋似是贴着她提
拉肉片的手指头,夏实秋鼻孔里呼了一声,手放到心脏处,他多年的心脏病都要被她触发了。
夏明生也是看得一片头皮紧张发麻,望着龚老爷子说“爷爷,要不”要不他来削吧。他一个外科医生,怎么说拿起刀来都比一个十三岁小姑娘强。
知道人家医生担心什么,龚老爷子摇摇头说“你们医生练活儿,不是也是这样练习的吗”
世界上哪个行业哪个专业都好,都有风险,都得练。不能说有风险就不练,那永远练就不了专业。
人家爷爷是要把孙女练成世纪大厨,而且有这个指导实力。夏明生只得收住声音。他自己训练学生,确实一样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