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华灯初上。
蔚宁喝得微醺, 见陆婧与新片的制片人相谈甚欢, 于是和两人打了声招呼, 打算去二楼醒醒酒。跟着服务生来到休息室,蔚宁松开领带, 拿了一杯解酒茶,靠在栏杆边慢慢喝着。
黄幼芸不喜欢喝酒, 也讨厌看人喝得烂醉失态, 因此宴会准备的酒水度数通常都很低。剔除了酒精作祟的可能性, 客人们保持着体面的表象,这样的氛围让蔚宁感觉十分舒服,却又因为身份的差距, 使得淡淡的疏离感始终萦绕在周围,格格不入, 又挥之不去。
蔚宁倚着落地窗, 饶有兴致地欣赏着窗外的江景, 发现今晚宴会的主角卓越涵正抱着手臂站在一楼的台阶上, 似乎在等什么人。
和大多数艺术家一样,卓越涵有着属于自己的傲慢,兼之出身良好、家境殷实, 又与黄幼芸沾亲带故, 愈发恃才放旷,哪怕整场宴会为他而办,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只在拍卖结束、酒会开始前简短地做了一个两分钟左右的致谢,随后匆匆告辞离开,再也没有出现。
蔚宁猜测对方接下来大约另有行程,毕竟长夜漫漫,没必要在这一屋子的庸人身上蹉跎浪费。果然,几分钟后,一辆银灰色的商务车低调地停在路边。卓越涵裹紧风衣,一刻不停地飞奔下台阶,张开手臂,对着车窗伸出他形状修长又不失优雅的手。
与此同时,车门打开,像是回应,车内同样伸出一只属于男人的手,从容地握住青年白皙的指尖,将对方拉进车内。未作片刻停留,车缓缓加速,驶离了原地。
他想尽办法、好不容易挤进场的酒会,对方却连露面都觉得毫无必要。
他从楼上俯瞰二人,明明居高临下,总有仰望的错觉。
诸如“云泥之别”之类的词语,大概就是为了契合此刻的场合而造。蔚宁想。
收到陆婧的求救信息,蔚宁放下茶杯,整理了一下松散的领带,准备下楼替陆婧解围。临下楼前,蔚宁笑了一下,最后看了一眼窗外。
台阶下空无一人。街上缕缕行行,熙熙攘攘,川流不止。几分钟前尚在眼前驻足停留的车辆早就融入夜色,不知所踪。
“风景很好,是吧”司秦开口,打断了蔚宁的回忆。
蔚宁回神,扫了一眼窗外熟悉的景色,回过头,学着卓越涵的样子向前伸出手。司秦见状,立即摊开手掌伸到下方,偷偷挠了一下蔚宁的手心,然后翻转向上,想伸进对方的指缝,与蔚宁十指相扣。
“啪”
蔚宁手腕一翻,不客气地拍开司秦的手。
“干什么”司秦不高兴了,见蔚宁低头盯着手掌看得认真,不满很快转为好奇,“在看什么”
“命。”蔚宁喃喃。
他皮肤白,所以手也很白。手指不算短,可也没到特别修长的地步,特别是指尖不够尖细,还有一点扁圆。听老人说,这是劳碌的手相。
蔚宁兀自出神,身体猝然一晃。司秦握住蔚宁的手腕,用力往前一拉,蛮横地把蔚宁的手抢了过去。
“我看看。”司秦抓着蔚宁的手又捏又揉,皱着眉看了半天,最后一拍手心,得出结论“大富大贵,美满一生。”
蔚宁笑了,不敢相信这么俗气的话竟然出自司秦之口。
“你信命吗”蔚宁问。
蔚宁不知道自己信还是不信。他曾经觉得自己不信,命运偏偏将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他生命中的男人送到他身边。如果万事万物皆命中注定,那么造成现在这样阴差阳错的局面,命运对卓越涵来说又代表什么呢
蔚宁承认,因为始终保持着前世的记忆,所以在想到卓越涵的时候,不可避免地生出一种第三者的微妙感。蔚宁知道自己又在胡思乱想了,可是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时间,很难不触景生情。
蔚宁觉得这一世就算没有司秦,卓越涵仍旧可以过得很好。而自己呢没有司秦,或许谈不上不好,却不会像现在这样由衷地感到幸福。没必要心有亏欠,更何况他听说他们后来很快就分手了。
蔚宁不知道是司秦先厌倦了,还是对方已经得到想要的一切,所以离开了他。蔚宁隐隐希望是后者,同时心里也清楚事实更可能偏向前者。
或许是因为司秦对自己实在是太好了,好到让蔚宁觉得这个人从来不会主动说分手。但他最后还是和卓越涵分手了。所以那是不可能的。
其实比起司秦和卓越涵的关系,蔚宁更想知道这个与他几乎没有一点交集的男人两年前为何会在饭店门外为他停留。这简直匪夷所思。而更加让蔚宁不敢相信的是那晚过后,陆婧莫名其妙地开始受到业内的追捧,身边陆陆续续出现或是从不相干、或是高攀不上的关系网,追查过去,似乎隐隐都与tg有关。蔚宁不敢问任何人,他怕自己自作多情,更怕自己失望。他想了很多,时而雀跃,时而怅然,到最后,他甚至不想询问,不想知道那个答案,他只想再见他一面。
“我信。”司秦伸手到蔚宁耳畔打了个响指,“发什么呆,赶紧吃完,带你上楼看一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