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上的讲学结束,韩绛回去翰林院跟其他人讲了下教学心得。
于是下午来给他们讲学的人也下意识地多关注一下苏辂的进度。
接着他们根本停不下来。
一个人照本宣科效果太差,还是得找个捧哏啊
苏辂年纪最小,又聪明机敏,回答问题总有出人意料之处,点他来进行课堂互动,不仅可以活跃课堂气氛,还可以敲打敲打两个年长的
瞧瞧吧,人家比你小都学成到这程度了,你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
苏辂不想活了,苏辂想吊死在皇宫门口。
饶是王雱心里觉得夫子们过于关心苏辂,看到苏辂趴在桌上瘫成死狗,还是暗乐不已。他说道“夫子们是爱重你,才爱提问你。”
苏辂说道“这份爱太沉重了,我小小的肩膀承受不起”
赵仲鍼这么厚道的人也忍俊不禁。
他们三个凑一起吃了顿御膳房送来的饭。御厨的手艺还是蛮不错的,苏辂嘴不算特别挑,快餐食品他可以,星级大厨他也可以,反正他吃嘛嘛香
到要分别时,苏辂才与赵仲鍼讲起自己的重大秘密他认不了路。
这事儿苏辂也没办法解决,给他看地图他能看得比谁都明白,让他自己走他就是走不了。
这毛病大概得追溯到他刚开启他那极有用处的金手指时,对方要他拿出点微不足道的代价当时正在喝奶的他用那还没发育完整的大脑琢磨了一会,把“方向感”给交了出去。
唉,为了能每天上网冲浪,他的牺牲实在太大了。
赵仲鍼可不知道苏辂的毛病,听他这么一说,自然说道“这有何难,我叫人每日去宫门接你便是。”
王雱也是头一回听说有人连这么一段路都走不对的,也义不容辞地说道“走的时候你与我一同出去便是。”
解决了这么个大问题,苏辂非常高兴,表示明儿继续给他们捎点心,课间时间可以打打牙祭。
三个人相处得还算愉快,苏辂跟着王雱走到宫门前,便见门外等着的不止金刚,还有他爹。
苏辂麻溜地跑过去,转身和王雱挥手话别,屁颠屁颠地跟在他爹身边往回走,顺便控诉一下韩绛他们的可耻行径他没说他们爱提问不好的意思,可是提问这种事难道不该平均一点他们光提问他,赵仲鍼和王雱该有多失落啊这种好事,不该只落到他一个人头上
苏涣心道该,活该,让你平时在家老爱躲懒
当然了,表面上苏涣还是安慰了苏辂一通,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现在只是让你动动脑子,也没多辛苦,大不了你直接说不会就是了,反正你年纪小,就算是个一问三不知的傻瓜蛋,先生们也不会在意的
苏辂听明白了,他爹就是在说风凉话。
苏辂嘟哝“我这不是不想丢我们老苏家的脸。你是不知道,我又遇上了江西的了,真是到哪都能碰见他们啊今科科举我们已经输了,我这边不能再输”
苏涣不知道苏辂为什么对王安石他们那么在意。他说道“开封这边哪的人没有,你整天盯着人家祖籍看做什么”
苏辂不能不在意啊,王安石将来可是要搞变法的,到时江西人占了半壁江山,他的第一个十年计划怎么展开
总不能真的跟司马光去洛阳修资治通鉴去吧
作为一个在现代生活过那么多年的人,苏辂的想法当然比较偏向王安石的。
在接下来的近千年里,王安石都被骂得体无完肤,认为他的变法祸乱朝纲、罪大恶极,靖康之难全是他的锅。直至近代中国的梁启超等人开始思变,才把王安石挖出来拍拍他身上的灰尘,深挖王安石变法改革纲要的内涵,将这位拗相公树立为改革先驱、变法榜样。
可是在王安石高喊着“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口号、冒天下之大不韪一力推行变法的时候,大宋的积弊不一定彻底清除,持有不同意见的人却肯定很容易被定位为“异己”。
对于干大事的人来说,事情能不能干成先不考虑,异己是一定要排除的。
当斗争到了白热化的地步,不管变法派还是守旧派都会这么想。
朝中这样来回斗个几十年,北宋还是会成了南宋。
至于他堂哥和张方平他们这些立场不够鲜明的家伙,在这期间处境就十分尴尬了。
要是他们没法在变法开始之前掌握足够大的话语权,那么他们要么是被彻底边缘化,从此什么事都别想插嘴;要么是变法派当权时被搞一轮、守旧派当权时再被搞一轮,最后被搞得欲仙欲死,只留那么一小口气在喘。
比如像他堂哥这样,一手好文章风靡大宋,太后皇帝都对他的诗赋喜爱有加,偏偏这大好的事业路线硬是走成了“黄州惠州儋州”。
拳头才是硬道理。
无知真是幸福啊。
苏辂把小手背到身后,唉声叹气地跟着他爹踱步回家。要是他的第一个十年计划失败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