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高且正值冬季的缘故,上山的路并不好走,缪阴倒是可以使用飞行法器,可转念想到还要带上这两个讨人厌的毛头小子,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正好他们闲来无事,多得是时间,那就慢慢走上去吧。
结果只有芈陆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斛律偃却跟个没事人一样,还有心情向缪阴询问其他事。
“你可还记得斛律偃”
“斛律偃”缪阴不知黑衣的毛头小子为何忽然提起这个名字,他眉头紧拧,浑浊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你认识他”
斛律偃很平静地回答“明遂提过。”
虽然缪阴年事已高,但是毕竟有修为摆在那里,这点上山路对他而言实在不算什么,他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扎实,还能把全部精力都集中在斛律偃身上“哦少宗主是如何跟你说的”
“他说”斛律偃有明显的停顿,才接着开口,“药宗堂曾捕捉到一味珍贵的药材,放置于寒潭之中,每日用其血染透寒潭,再使用寒潭之水修炼,即可事半功倍,若是食其肉、引其血,更可得到成倍a30340效果。”
直白的话语,平静的语气,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然而这番话宛若一道惊雷在芈陆脑子里炸响,炸得他两耳嗡鸣,好似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猛地转头看向斛律偃,一个猜测逐渐在心头浮现。
难道说
这便是斛律偃和药宗堂的过往
那味药引是人。
而那个人姓斛律名偃。
缪阴没想到斛律偃连如此私密之事都知晓,心下一顿,对斛律偃的警惕竟是慢慢少了几分。
他看了眼身旁的平荣,发现平荣脸上也有着同样的疑惑。
这个人和少宗主真是朋友
倘若不是,少宗主怎么会连这种事都说出去
缪阴沉默片刻,点头应道“没错,可惜那味药引的血肉并非常人能用,我们只能日复一日地将他困在寒潭之中,每日在他身上割五十刀小道友,少宗主还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那味药引就泡在你们的寒潭里,只要我把他送回来,他便将那味药引作为谢礼送给我。”
缪阴“”
这倒像是他们少宗主会夸下的海口。
一时间,缪阴心里的警惕又少了几分,说起斛律偃,他遗憾地叹了口气“实不相瞒,两年前斛律偃的确在我们药宗堂里,只是后来被他跑掉了。”
斛律偃撇下嘴角,似乎很不高兴。
缪阴见状,连忙安慰道“但你放心,如今他已被斛律家抛弃,残手残脚地在外苟活,我们的人正在加紧追捕,想必过不了多久,我们便能将他捉回来,你救了我们少宗主一命,若还能帮我们找回宗主,我们定不会忘记你对我们药宗堂的大恩大德。”
随后,缪阴想起什么,忿忿不平地咒骂道,“都怪芈家那个小子抢在我们之前去寒土深渊带走了斛律偃,坏了我们的好事,不然我们药宗堂哪儿会落到今日的地步”
芈陆听得心中一寒。
果真如此。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前面十次轮回里,被扔进寒土深渊后的斛律偃应该是被药宗堂的人捡走了。
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事,用脚指头都能猜出来。
所以药宗堂也成了斛律偃第一个灭门的宗门。
但芈陆无法想象,被药宗堂的人捡走后的两年多时间里,只有十多岁的斛律偃究竟经历了怎样的折磨。
去寒潭还要往山上走。
走出下面所设的结界后,突然来到一片白茫茫的冰雪世界,天空下着鹅毛般的大雪,脚下的积雪足有成年人的小臂那么厚,踩上去能听见碎冰挤压的声响。
雪花落在斛律偃头发上和睫毛上,尽管他的身形和相貌都被丹药改变,可像睫毛这种细微之处仍旧保持原样。
浓密纤长的睫毛凝结了细碎的冰渣,每眨一下,便会往下抖落一些,看着意外地好看。
只是在丹药作用下幻化出来的眼睛麻木无神,像是一双被忙碌中的工匠随手摁上去的假眼。
此时此刻,斛律偃正用那双假眼定定看着缪阴“你觉得他会痛吗”
缪阴已经走到寒潭洞外,却被斛律偃这个突兀的话题打得措手不及“你说谁”
斛律偃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自言自语地说“每日被割五十刀,用血染透寒潭,你觉得他会痛吗”
缪阴被问得一头雾水“他痛不痛与我何干”
斛律偃说“真的很痛。”
他慢慢抱起双臂,身体在飘不尽的鹅毛大雪中颤抖,仿佛完全沉浸进了那个走不出的梦魇中。
“好痛啊。”他的声音也在抖,“真的好痛,也好冷,你知道日夜泡在寒潭里是何滋味吗”
这一刻,缪阴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当他对上那双麻木无神的褐色眼眸时,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山上的雪太大太猛,他倏地感觉背脊骤然一凉,刺骨的冷意从脚底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