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件酒楼一楼大堂并不大,可是所有人,迎上那目光,心头都不由凛然一寒,只觉得这一眼所包含,所看破的森罗万象实在是太多了。
这是来自帝王的注视。
但实际上,她所看待的事物比人们心中所想的,更为有限,更为狭隘。
她在看一个人。
只看一个人。
马车中的女君王终于开口了“经年一别,君难道就没有什么想同朕说的吗”
骆轻衣神色一下变得凝重起来。
因为眼前马车中的这名女子,绝然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位公主殿下。
在那副皮囊身体里,还存在着新的不,是更为古老久远的灵魂。
而现在这个灵魂再说。
经年一别
这一刻,透过这个眼神,她终于理解陵天苏口中的大麻烦是什么了。
陵天苏伸手拉住要将他护在身后,隔绝其视线的骆轻衣,目光直视马车中的那名女子,道“事来如沤生大还,事去如影灭长空,你袍下群臣,皆唤我一声世子殿下,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说的。”
马车中,女子左瞳一下变得极深幽紫,仿佛有业火自瞳内深灼。
她缓缓支起手掌,将半边脸颊放在手掌中,遮住了那只眼瞳,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道“可朕,有想要知道的答案。”
陵天苏平静道“这个答案并不重要,知与不知,也没有意义,时隔沧海,再来追寻,只是自寻烦恼罢了。”
“若朕非要探究这个答案呢”
“可是我不想说。”
“朕曾祭过一捧清水。”女子放下遮住左瞳的手掌,双手安然地搭放在膝盖上,十指纤长,轻轻交叉。
注意到这个动作的陵天苏眼神不变,却也知晓这个熟悉的习惯意味着她逐渐不耐。
听到清水一言,陵天苏沉思了片刻,在女子的注目下,他将脑袋压低,行了一礼,道“多谢。”
女子安静地等待了片刻,却只见到陵天苏说完两字,便直起身子,双手垂于两侧,不再说话。
“这就没了”女子的眼眸死死地盯着他的脸,语气深沉。
陵天苏道“当年一捧清水,不过是你顺手的善举,今日我言谢,却是由衷的感谢,对你来说,很公平。”
交叉的微不可查的蜷了蜷,淡红色的指甲颜色也随之变得十分的冷淡,她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可是胸膛却是隐隐有些起伏了
。
良久,她再次开口,冷淡的嗓音带着些许的疲倦与无奈“你一定要招惹我生气吗”
陵天苏想了想,然后在众目睽睽下,解了身上的鲜红官袍,他说“情绪在于自己,而非他人。”
她为君,可是,他不想为臣。
这身本该是为他遮掩身份的衣服,此刻看起来,颜色却是有些扎眼了。
衣袍刚刚解下,骆轻衣便十分自然地替他取过衣物,抱入怀中。
只是,她自己都未曾察觉,此刻她抱着自家夫君衣服的动作,像极了三日前,那座皇城之中的公主,取过业火之中的衣物紧紧抱入怀中的模样。
女子黑瞳轻轻一动,倒映出了骆轻衣的身影,但也紧紧只是将目光一触即分,她扬起一只手掌,嗓音轻缓冷漠“春寒,要添衣。”
马车侧后方,有人接了圣令,随忙手掌双托着一件黑色外袍,弯腰一路送至到了陵天苏的面前。
陵天苏盯着那人瞧,忽而发出一声嗤笑“十一皇子何时做起了随从。”
秦浩将背脊脑袋压得更低,看不清是何模样,陵天苏未接衣服,他便就一直这般僵持这递送的姿态,声音亦是听不出喜怒,缓缓道“世子说笑了,我虽是皇子,也是臣子。”
陵天苏接过外袍,随意披在身上看着他左手淡淡道“义肢。”
他衣服披得随意,衣带随意敞着也未系,几缕发丝散落于襟,不经意间就只剩下风流与不羁了。
骆轻衣并不喜欢他随意间自己都未察地风流韵味,鲜红官袍拢放在手臂间,悉心几步向前为他系好了衣衫与腰带。
秦浩低头笑笑“这都对亏了苏邪宗主送的一场造化。”他又仿佛回到了当年那个收起一身刺的单纯无辜小皇子,声音轻缓,听起来纯良无害。
陵天苏没再理会他,重新看向酒楼以外“陛下若是没有什么要事,还请性格方便,叶陵眼下还有要事要办。”
大晋新君坐在车帘以内,侧颜如雪玉堆砌,那抹天生的柔美的轮廓此刻更显淡漠得显得有些遥远不可及。
或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间,不属于这个时代。
“上车一叙,你给我一个交代,我也给你一个答案。”
陵天苏摇了摇首“对于你,我没有想要的答案。”
过于直白的言语,让车帘在风中飘缓的显得有些凌乱急促,交叉的十指色泽更为冷淡如冰雪,她缓缓闭上眼眸,吐出四字“青城祭酒。”
陵天苏毫不动摇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