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是为你的安全,毕竟你身份单纯,不涉政治斗争,在外面跑跑新闻不会有危险。但我现在必须让你知道,谢朗华利用他母亲当年的身份,向军统了一份名单,这份名单导致我们损失了好几位干部,那些人里甚至有谭女士的至交好友”
青蔓张着嘴,浑身发麻“他疯了。”
“何止发疯,简直丧心病狂。”
青蔓喉咙干涩“现在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社长神色郑重“因为罗蓁死了,而你是她最好的朋友。”
青蔓不解。
“谢朗华血债累累,必须铲除。”社长道“但他狡兔三窟,又受军统保护,我们很难得手。你与他关系匪浅,地下小组希望得到你的帮助。”
“我”
“当然,如果你实在不愿参与锄奸,我们也不勉强,请你认真考虑一下。”
青蔓不明白朗华为什么走到今天这一步,为什么变成面目全非的魔鬼。
倘若出卖朋友是为求荣华富贵,那么他替军统清除异己又为什么对他有何好处
青蔓想给罗蓁讨回公道,也想亲口问问那个人,他到底还要造多少孽才肯罢休。
一个若明若暗的黄昏,寂寞爬满公馆每一处角落,晚霞也是堕落,朗华接到青蔓的电话,从空虚中脱身,颇有些惊喜“哟,是你呀,难得难得。”
他的声音夹杂在咿咿呀呀的唱片里,十分颓靡。
青蔓听见那边放着梦中人月色那样模糊,大地笼上夜雾,我的梦中的人儿呀,你在何处活在没有爱的人间,过一日好像过一年我的梦中的人儿呀,你在何处。
“喂”朗华问“有什么可以为你效劳的吗”
青蔓回过神“我打来看看你死了没有。”
闻言他放声大笑“让你失望了,我好得很,今儿晚上有牌局,你来吗”
青蔓觉得他疯了,居然邀她打牌。
“我有话问你,找个时间出来吧。”
“什么事呀,就在电话里说嘛。”
青蔓冷声道“罗蓁是不是你找人害死的”
“啊什么我听不清楚。”
“罗蓁是不是你弄死的少跟我装聋”
那头轻轻笑着“没聋,没聋,电话有杂音,我耳朵又不好”
青蔓打断“你出来,我们见一面。”
“见面可以呀,我下帖子邀请你到寒舍做客。”
“不可能,换个地方。”
朗华一时没接话,默了会儿,像是有些自嘲,却问“你真的要见我吗,青蔓”
她忽然莫名发慌,为作掩饰,别扭地“嗯”一声。
那头又是许久的沉默,朗华倒在沙发里,仰头看着天花板的灯,陷入往事回忆,嘴角带笑“可以,时间地点你定,至于要不要赴约嘛,我到时看心情。”
青蔓低下头,原来电话线在食指绕了好几圈儿,已经勒得死血。
“明晚七点,心心咖啡厅。”
“好,明天见。”
朗华没有赴约。
青蔓在咖啡厅等到九点,觉得他大抵不会出现,只得结账离开。
独自走上街头,心中不知失望还是松一口气。
这时一辆福特轿车缓缓开到她身旁。
“小姐,赏个脸,陪我一同夜游吧。”
她诧异地回头,看见朗华坐在车里冲她笑着,眉梢飞扬,吊儿郎当的模样。
没有司机和随从,他自己开车,一个人。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你的邀约太突然,我手上一大堆事情需要安排。”
“那你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没有。”朗华耸耸肩“管它呢,人各有命,自有去处,我是累了。”
他载她到东水门码头。
杵着手杖下车,两人慢慢爬上城楼,渝中半岛的夜晚,江上渔火点点,风里有泥沙的咸腥味。
“小时候经常跑这儿耍。”朗华说“自从过南岸改由望龙门乘船渡江,这里也变冷清了。”
青蔓低眉不语。
“你看,”他用手杖指着江面“华琰号,我的船,看见没有”
青蔓喃喃开口“带我来这里就是想炫耀你的船”
“对啊。”朗华笑“记不记得我以前说过,从西贡运米到上海,赚美金,数钱数到手抽筋。”
青蔓也跟着笑了笑。
“等抗战结束,我要回上海做航运生意,之后会有华琰二号,三号,四号,想想都有些得意。”
“能不能换个名字”青蔓挥手拍掉蚊子“我怕温琰会吐。”
朗华哈哈大笑。
“你今年”青蔓思忖“二十九岁了吧怎么还不结婚生子”
“我结婚不是害人吗”朗华见她被咬得厉害,便把胳膊伸过去“来来来,都来叮我,放过漂亮姑娘。”
青蔓心口发闷,推开他的手“你做奸商已经很成功了,为什么还要帮军统干那些阴毒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