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圈一块地搭建布棚,由孩子们表演云梯、钻圈、顶碗,班主登上三四丈高的杉木杆,站在仅有碗口大小的杆尖上表演金鸡独立和王八晒背,没有保护措施,玩命一般,全靠真功夫。1
如此惊险刺激,引得观众连连叫好,温琰原本也欢呼着,这时见两个孩子耍高空秋千,吓得“啊”一声,大喊“小娃娃危险”
我吓一跳,看她准备上前阻止,赶忙拦住,拉走。
“生气啦为啥子”
温琰皱眉,恶声恶气“弟弟、妹妹”
她大概想说,都还是些娃娃,怎么能用他们挣这种不要命的钱。
“杂耍嘛,观众爱看才会打赏,有了赏钱才吃得上饭啊。”
温琰不赞同,气得跺脚。
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我带她到茶馆听评书。
艺人端坐台前,敲水镲、撞牙板,唱封神榜。茶馆里穿梭着三教九流,卖假药的,算命看相的,还有物色客人的流莺,时不时过来搭讪。我心里有些厌烦,但并不言语,抽几张法币将他们打发。
听评书对温琰来讲如有催眠之效,不一会儿她便抱住我的胳膊昏昏欲睡,眼皮子都快睁不开了。
出门没有开车,我背她返回寓所,街头盏盏电灯在眼前晃过,人影憧憧,光怪陆离,如果独行其间,很可能变成这雾都的孤儿,凄苦一生。幸亏我有她,她也有我。
今晚温琰睡得不踏实,半夜惊醒,蜷缩在床上抽噎。
她每次经历噩梦都会捂住耳朵,缩成一团发抖,我想她肯定梦见轰炸,唤起了创伤。
可是温琰已经很久没有发作过了,也许今天看到街市,尤其道门口离打锣巷不远,恐怕会有刺激,我想还是得搬到远离市区的清净地方居住才行。
我在歌乐山租有一栋小别墅,山野密林,风光极好,又是防避空袭的绝好庇护所,只是为了后院修建防空洞,闲置许久,需要遣人打扫整理才行。
次日,我正打电话安排搬家事宜,突然叩门声响起。
我下楼开门,心中虽有准备,但看见青蔓出现的一刻,仍旧倒吸凉气。
恍如隔世。
当下女士们流行一种名叫比翼双飞的发式,将前额及两侧的头发高高地向内梳成卷条形,左右对称,像一双翅膀,颈后的头发用丝巾或发网拢起,张扬而优雅。
如今青蔓变成陪都最时髦的那类女子,她走在路上,大家会猜测她是女明星、交际花、娇小姐、贵妇人,姨太太总之不可能再是女学生或读书人。
这都是我害的。
她的眼神也不一样了,尤其看着我,从清冷变得阴沉。
“谢朗华。”
她冷冷吐出三个字,脚踩高跟鞋,噔噔噔,直逼到我面前。
“温琰呢”
我没吭声,她绕开我,径自闯入寓所,穿过小天井,走进客厅,急冲冲的模样,四下张望,语气更加厉害“你把她藏哪儿去了”
我镇定自若地坐到沙发里,两条胳膊搭着扶手,轻轻笑道“她在楼上睡觉,你小声点。”
其实我没想激怒她,但也许态度有些懒散,她一下非常生气“谢朗华,你居然敢把温琰占为己有,你有什么权利这样做”
我说“去年五四大轰炸,温琰受伤,我请人给她治疗,有啥问题”
青蔓眯起双眼“张婆婆说她精神受创,行为举止跟小孩儿一样,是这样吗”
“对。”
“所以你就趁虚而入,瞒着所有人,把她囚禁在身边你真卑鄙”
囚禁这说法实在令人讨厌,我拧起眉头“你都知道些什么我照顾温琰,服侍她、伺候她,端茶倒水当牛做马,哄她吃饭哄她睡觉,对我自己都没那么体贴过,这一年她养得珠圆玉润。”
青蔓冷笑“还要感谢你是吧温琰现在精神不好,如果她足够清醒,会搭理你”
假设有什么意义
“我要立刻带她走。”
我面无表情“你可以试试,看她愿不愿意跟你走。”
青蔓脸色如铁,尖刻的目光掠过我,打量四周,找到上楼的地方,直奔而去。
我起身跟随,想提醒她正在擅闯民宅,这时忽然外面传来“呜呜”长鸣。
青蔓也愣了愣。
防空警报响起,日本人的飞机又他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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