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寒雨密密麻麻,如是不尽的丝线,一个个从街边店铺里窜出的身影,各色的衣裳很快就在风雨里,被雨水打湿之后紧裹在身上,失去了原本的颜色。身为刺客,他们自然不可能穿着影响动作的蓑衣,更不可能如刘瑜一样撑着油纸伞,提着袍裾。
没有人在意这些,没有人在意被雨水打湿的衣服,不复本来的颜色。
“唰、唰”刀刃斩开了蓑衣,斩开了蓑衣里的棉袍,斩开了血肉,一个照面,前面四五个大侠就这么瘫了下去,连惨叫都不曾发出一声。
毕竟,他们是真的大侠,不是千年之后人们想像出来,那种类似剑仙的存在。
侠,以武犯禁。
他们凭仗的就是武,但很明显,面对辽国的皮室军里出来的高手,沙场上厮杀出来精锐,汴京城里的大侠,原本所凭仗的武,就不足以持了。
只是一照就倒下四五人,其他大侠都是人精,立时就化整为零了。
掌着油纸伞的刘瑜并没有一丝意外,阵亡三成才崩溃,就已是世间少有的精兵了高俅召唤起来这些大侠,不是精兵,甚至不是兵,一个照面,已经阵亡一成了,他们崩溃了,并没有什么可以指责的,至少在刘瑜看起来,就是这样。
而让刘瑜惊讶的,这三四十个大侠里面,居然还有两位,直至此时,还和剥波一起,拦在他身前。这是真的血性汉子,不单有血性,而且手底下也是硬朗,两人居然拦下了这一波刺客的第一轮攻击,至少还留下了两个刺客,不知死活瘫倒在地。
瘫倒的大侠,瘫倒的刺客,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死是活,雨水不绝地落在他们身上,然后带走那些从创口里溢出的血,染红了一地的雨水。
那些躲进小巷的大侠,驾轻就熟的又聚在一起,探脑探头打量着雨里的长街。
他们互相对望着,没有人说一句话,没有人向那长街迈出一步。
除了那两个死脑筋的憨货,谁会真的用生死去搏富贵
富贵,也得有命享受才是,大家是大侠,又不是什么将相,讲究个青史留名,把命拼没了,什么富贵都没用。
至于那两个憨货,也没有谁替他们可惜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如果不是不晓得变通,那两个家伙,敢要去管指挥使吃空饷喝兵血,又如何会被人从上四军的龙卫军扫地出门
雨纵在下,刺客总不可能扛着骑枪大刀来刺杀刘瑜,那大约不叫刺杀,是要攻下汴京城了。所以短刀匕首,突然出乎意料遇上了朴刀,刺杀出了一点波折。凭这两个从龙卫军出来的大侠,手里两把朴刀,为刘瑜赢得了大约十息左右的时间,
然后幸存的七八名刺客,再次发动了冲杀。
因为他们是刺客,是死士,不是大侠。
在付出两个人被捅倒的代价之下,刺客击倒了其中一位大侠,躺倒在地,努力了几次也没能爬起来;而另一位大侠至于中了四刀,仍还是死死挡在刘瑜前面。
“让他们来吧。”刘瑜在大侠的身后,沉声如此说道。
大侠没有回头,披散的头发被雨打湿,死死瞪着前面那六个刺客“小人只教有一口气在,断不让他们害了相公相公是包龙图一样的好官,万万不能教这等腌臜货害了”
刘瑜一时愕然,他没想到,竟有人,有陌生的人,真的愿意用生命来维护他的安全。
雨仍在下,但伞下的刘瑜却觉得,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冷。
尽管刺客的刀锋,近在咫尺。
就算如此。
而此时的皇城司公事房里,已经没有人挡得住李宏了。
“此事咱家如何担得起诸位有话好说,此行万万不可”这话不是张商英说的,是那争当皇城司分事的陈姓太监说的,他坐不住了,也没法扮哑巴了,从椅子里站了起来,一点也不敢拿捏该管上司的架子。
不是因为陈姓太监平易近人,而是因为不单是李宏,还有姚兕,还有探事司和踏白司的亲事官。全部,不是大半人,也不是总有一两个留下的,没有,全部的探事司四十逻卒和踏白司六十逻卒。
这些亲事官都摘下了腰牌,要把这身官皮剥了,去救刘瑜。
一人两人,那陈太监眼皮都不抬,由得他们去便是;
走个十人八人,陈太监会劝一劝,摆一下事实讲一下道理,就这么行事,便是对于刘瑜来说,也是百害而无一利啊,若是说完不听,那也一样随他们去吧,要倒霉也是刘瑜倒霉吧;
若是一下走个二三十人的,那陈太监就要想想,自己有没有踩过线,侵犯了刘瑜的利益,如果没有,那他会找机会,让人给刘瑜递一下话,问一下怎么回事,如果这么一套下来,这些人还要走,那陈太监就会往宫递话,告上刘瑜一状了。
可现在不是这样啊,现在是全部人都要拉高腰牌走人了啊
这事不论传到哪里去,不论宫里太后听见,还是皇帝听见,肯定第一反应,就是陈太监有问题啊再怎么着,就全是刘瑜养的狗,也不至于一百头狗都跟着刘瑜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