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大了,自然是要躲进帐篷里。
呼啸的风雪之中,是烤不了羊的,便是再烈的篝火,也无法在如鞭的风雪里燃烧。
帐篷里有味道,很重的膻腥味道。
青唐人平时不可能老是烤全羊,这是类似大型盛典才有的宴会。
平时做饭都是在帐篷里,自然就少不了膻腥味。
“他娘的,闻着这怪味就想吐。”张二狗伸出两根手指,插在自己鼻孔里,低声的骂着。
刘瑜笑了笑,并没有理会他,只是看着手里头的书。
倒是白玉堂听不下去,冷着脸呛了他一句“二哥在京师,是高门阔第里长大的么”
“便是平头百姓,家里也收拾得干净,没这怪味啊”张二狗苦着脸叫唤。
王四笑道“二狗你不如去西军里呆上几年,死人堆里爬出来两趟,什么味儿都能扛得住了。”
听着这话,李宏也来了劲“爬不出来,他不就死在阵前了倒不用这么麻烦,回京师之后,让他去皇城司的牢狱里,当上三个月牢卒就是。保准便不抱怨,什么怪味了。”
“行了,办正事吧。”刘瑜放下手里的书,淡然地对他们几个吩咐道。
王四等人听着,便纷纷起来,向刘瑜行了礼,出帐而去。
他们跟着过来,自然不是为了来蹭一顿烤全羊的。
下雪的天气该如何行事,不下雪的天气又当怎么行事,这都是一路上列好了章程。
此时当然就按着计划去办,张二狗这京师街道司的出身,下九流的味道他就是堵了鼻子也能闻得着,就算是在蕃部,也总能找到耍钱的地方。并非人人都是瞎征、俞角烈。很多人赌上两把,喝上几碗酒,又是这下雪天,很多话便会从嘴里出来。
白玉堂一身的本事,若是上阵,大约王四和李宏是看不上他的,但若按着江湖路数来单挑,讲究赢得漂亮,点到即止,又能见了输赢,又不伤人脸面这种手段。那王四和李宏,是拍马也追不上他。
他用以武会友的名头,总能打出一些交情,得到一些尊敬。
有了交情,很多事情就能打探到风声。
跟着刘瑜出来的人,都是有用处的。
王四带着李宏,却就跟白、张两人不同,偷偷摸摸地,按着刘瑜交待的暗号,去联系蕃部这个部落里,先前刘瑜埋下的伏线。刘瑜不可能自己去接头,俞角烈早就教人盯紧了他的,刘瑜若是动弹,那等同自己暴露。
其实,王四和李宏一出帐篷,风雪里,便已有人跟了上去。
刘瑜坐在帐篷里,似乎一切的事,便如被隔在帐外的风雪一般,与他全无半分相干。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书,静静地等待着。
“阿嫂你来嘛奴奴从京师,专给你捎了珠花和水粉胭脂的”
帐篷被揭起,便传来了仙儿清脆的声音。
俞角烈的妻子被仙儿扯着入了内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女奴。
她见着刘瑜,有些慌张。
“阿嫂,你看,这珠花可好看了”宿醉方醒的仙儿,翻箱倒柜的,找出她从京师带来的小物件。这精巧的工艺,如今的年月里,除了大宋京师,别的地方,还真找不出这等物件。别说俞角烈的妻儿,便是那几个女奴,眼里也流露出喜爱的神色来。
刘瑜和俞角烈的妻子见了礼,却对仙儿说道“你记得那只八哥么”
“记得啊奴奴听说八哥能学人讲话,到京师便恳着少爷买了一只,可养了个把月,它便是一个词也说不出来”仙儿想起来,便嘟起了嘴。
刘瑜笑着卷起书,敲了敲她的脑袋“因为你太好相与了,它不说话,便放了它飞走。”
“它又不说话,养着它做什么还得给它倒鸟粪,喂它吃食,当然叫它滚了”
俞角烈的妻子听着,也笑了起来“仙儿说得是,这鸟儿,不愿说话,却不如教它飞了去。”
她的宋话说得有些生硬,不过基本上还是能听得懂的。
刘瑜摇了摇头道“仙儿和阿嫂,都是善心人。这等鸟儿,落在我跟俞角烈的手里,不捏死了,如何解恨养着它,便是要它说话的,它若不说话,便是个废物,废物便没有存在价值了。”
俞角烈的妻子面色一冷,伸手拍着胸口
“是么万幸这鸟儿,早就飞了去,刘叔叔却是整治不了它。”
刘瑜望着她半晌,突然大笑起来,好一阵才停下“你应该去问问俞角烈,我的箭法如何。只要我愿意,它飞起来,也逃不出一个死字。”
俞角烈的妻儿,便没有再在这件事上纠缠,和仙儿又说了几句,便带着女奴辞了出去。
仙儿却有些不明白“少爷,你刚才跟阿嫂说的话,奴奴听着,似乎不太好。”
“这件事,你不要往下问。”刘瑜很直接地掐断了话头。
他并不打算把仙儿训练成一个细作。
“你没问过我这个问题,我也没有回答过你。忘记它。”
仙儿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