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鞋底磨得利害,特别是前脚掌,肯定是常常行走砖石、硬木上,才会这般模样的,若不是青楼,便是高门深第;可别说高门深第的人家,便是开封府里,略为体面些书吏,也不会把鞋子磨损得这样。大老爷您看,他这祙子,也磨得利害,别说高门深第,便是宿在小人的家中,看着远处来的友人,鞋祙都磨成这般模样,怎么也求隔壁的婆婆,纳个鞋底给这友人置换啊”
说着这忤作又从刺客的尸体里,捡出一条手帕来“大老爷,小人若是说错,还求不要打板子”
“肯定不会打板子,小哥只管说。”刘瑜点了点头,微笑示意他说下去。
“这手帕,也是不好人家的女儿,绣出来物件”
手帕上面,绣着的是一副春宫图。
程颢禁不住笑道“小哥倒是朴实。”
别说官宦,便是殷实些的人家,一件半件这样的手帕,也不是没有,硬要扯到青楼上去,程颢觉得就颇有些扯蛋了。只不过他明白刘瑜的意思,也就没出言打击这忤作,但言下之意,仍是觉得这忤作没见识,少见多怪。
刘瑜却没说什么,也塞了一角碎银子给那忤作,教逻卒把手帕收起,起身下令,让军兵和内侍去收拾骸骨,却拉着程颢到边上“伯淳于这章台走马、青楼倚柳,可熟路么”
程颢便算真的识途,又没跟刘瑜熟在这份上,哪里会认只是尴尬地摇头。
“苏东坡要在就好了。”刘瑜不禁低叹了一声。
苏轼是风流才子,自然少不得出入这种场合的。
若是他在,便是辨认不出,至少也可以让他去寻找线索。
但刘瑜总不可能去找皇帝要苏东坡过来听用吧
就算皇帝能点头,一来一去,这时间刘瑜就耗不起。
所以他所能做的,也只有留下程颢和杨时处理东华门外事务,自己匆匆往皇城司公事房赶了回去。
入门还没坐定,蔡京就报着一堆卷宗过来,眼看着就有事汇报。
“说,还有,把这个送给高俅,让他搞清楚,这是哪家青楼出来的东西。”刘瑜示意身后逻卒,把那手帕交给蔡京,示意他去安排。
奸臣往往办事能力很强,这一点在蔡京身上,真是得到极致的体现。
他马上取了信封,装了那手帕之后,上了火漆,然后指派了两名逻卒,带了二十来名杂役,跟着高俅派来送情报的那个混混一道过去送信。
从这个细节,就可以看出蔡京一瞬间,也就接过手帕几个呼吸的时间里,脑子里就转过了保密、安全等事务。对于一个还没当过官的人来讲,这不得不说,他真的效率很不错。
这种历史上有名有姓的大奸臣,特别是能爬到相位的,就是好贪污,无原则,好弄权。
若真是办事能力很低,那也不过是个基层的蠕虫,也混不上高位。
“先生,按着高哥儿的线报汇总起来看,入京的三个铁鹞子、十九名细作,均在掌控之中,并没有动弹,并且今天至少有两个铁鹞子、十三名新潜入东京的细作,都是露过面的,有人见过他们,就出现在居住的地方,并没有离开。”
“此事只怕不对”蔡京的双眉也几乎皱在一起了。
“若要起事,必定集中全力,雷霆一击才对,为何会不召集在我们监控之下的那些细作、铁鹞子呢”
蔡京刚才也想了一阵的,可想到脑仁痛,也没理出个头绪来。
刘瑜轻轻揉着太阳穴,这有点不对劲,他能感觉到,强烈地感觉不对劲。
那甲士首领倒是知情识趣,抱拳道“中允议军事国,小人与兄弟们先行退下。”
“都站住。”刘瑜望了这些甲士一眼,除了被他派去跟着程颢办差的;和魏岳一起,重伤和身死的;方才派去联系高俅的;之前分配给种师道的,四十逻卒,余下也就这八人了。
刘瑜叹了一口气,指点着其中几个甲士,勉强露出个笑脸,调侃着他们“说来也是熟人,尤其你们几个,以前都跟着老魏去太白楼白吃白喝,现在老魏去了,就跟我扮起生份了”
这话一出,倒是让这些甲士松了一口气。
无他,他们身上,都有横班武臣官阶,见着哪怕禁军的指挥使什么的,不用亮差遣,单是寄禄阶官,就能冲人甩脸子。
但问题是,刘瑜是文官啊
现在魏岳死了,天知道刘瑜还讲不讲先前的情份
攀交情说不准刘瑜这新官上任,正要拿人发作,教训一番打打杀威棒呢
这时听着刘瑜调侃,他们倒很是松了一口气。
那甲士头目笑道“洒家就说了,中允是念旧情的断不至于给咱们来个杀威棒。”
刘瑜笑着挥了挥手,起身看了漏壶,回头对甲士吩咐道“前后三刻钟不到,大家都脚不沾地,你们还披着甲呢不要出去了,这里面有暖炉,热乎些,先憩憩,喝点热水,看能不能张罗些吃食,给我和蔡元长也弄上一份,大伙就在这里面一起吃就好。”
“谢中允体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