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公事房出来的刘瑜,在这雪天里,却是面带笑意。
尽管刚才他在公事房里,被王雱骂得狗血淋头。
有时候,训斥和关怀,并不能分得很清楚,并不是骂人的,就是对被骂的有恶意。
特别是在士大夫圈子里,讲究养气,讲究喜怒不形于色的风气下。
刘瑜很明白,王雱是真掏心窝说话,真看得起他刘某人,才会气得拍桌子大骂。
而且不论如何,最后王雱还是答应了,去为刘瑜开口,建议编校秘阁书籍添置吏目事宜。
但刚刚行近了轿子,就看着李铁牛带了几个伴当,气喘兮兮奔了过来,这冬雪虽不大,但终归是雪花飘洒,李铁牛那一行人,硬是跑出了一身的热气蒸腾。李铁牛跟了刘瑜这么久,倒也识了些做派,教那几个伴当先候着,自己乏了乏气息,才走近过来压低声音“官人太白楼出事了小人过去,弹压不住,那边来头着实太大”
李铁牛嘴里的“来头大”,不是对方权势滔天,而是为对方站场的花臂膀,在东京城里都是有名有号的大侠。这年头大侠可不是什么褒义词,说白了,就是大混混,是黑社会这样的人物。
正主儿没见着,但光是给对方打头阵的花臂膀大侠,李铁牛就扛不住了。
刘瑜倒是没怪责他,反而笑着拍了拍李铁牛的肩膀“莫急,慢慢说。”
他知道李铁牛终归比不上高俅,能混到高太尉的高俅,可绝对不止是球技过人。
所以刘瑜也压根本不会用高俅的标准,来要求李铁牛。
轿子去到太白楼左近,刘瑜大约也就把事情了解得差不多了。
简单些三两句话就能说完,无非就是有人要逼刘瑜把太白楼卖掉,连接数日,都有花臂膀去太白楼霸着位子,一笼包子都坐到天黑。就算还有些位子,那些街坊食客,看着一个个面目凶恶的大侠,撩开衣袍坐在那里,谁愿去光顾吃饭就连有钱人家约的雅阁、包房,也纷纷退了订。
有钱人家倒不见得就是怕这些大侠,问题是人家有钱,去哪花费不成
跟这太白楼又无亲无故的,犯得着过来这里帮太白楼背书凭啥啊
李铁牛在轿外,边跟着轿子跑,边向刘瑜汇报着“前天掌柜的便教人来找小人,小人昨天去了一趟,看着不好,便没声张;今天纠集了伴当,原想着他娘的给那帮腌臜货一个教训,谁知道今天过去一看,八指半坐在大堂里,官人,小人的伴当看着这位,魂都快吓没了”
刘瑜伸脚蹬了蹬轿底,轿夫把轿停了,刘瑜拿起油纸伞,出了轿“便到这里就成。”
打发轿夫自去,他撑着伞,示意李铁牛跟上来说话。
八指半,刘瑜很清楚,搞情报工作的人,要连片区的大流氓都不知晓,还搞个啥的情报
这位是从禁军里出来的,据说沙场上极为悍勇,那缺了的一个半指头,就是杀敌时,杀红了眼,一手揪着敌人的头发,一手挥刀斩下,结果把自己一个半指头也劈没了。因为缺了手指,作战又悍勇,上官就给他走了门路,让他退甲归田。
结果回到东京城里,见过血的汉子,便在京师的花臂膀里,杀出了一个名号八指半
当真的就是一个传说。
刘瑜从王雱那边的公事房上了轿,就一边听着李铁牛说话,一边暗暗在计算着。
到此处下了轿,已然心算了一番。
却发现,除去细作案子,从中贪没的银钱之外,日常的收入,大部分是由太白楼支撑着。
别的不说,给高俅那二十贯,还有日常家用等等,太白楼的利润,就能支撑过来。
若是没有太白楼,近期来说虽能支撑,但难免就坐吃山空了。
所以,他不得不去看看,到底太白楼,是招惹到哪一路的神仙。
“你带着你的人先避避吧。”刘瑜温和地对李铁牛这么吩咐。
看着李铁牛脸上的迟疑,刘瑜笑了起来,对他说道“我就去看看,又不动手。再说真动手,你这几个伴当,在那八指半面前,又济得了什么事去吧,这么冷的天,打二角酒,教兄弟们身子热乎起来,才是道理。”
刘瑜说白了,就是看不上李铁牛。
真有事,他一个人落荒而逃,凭着这长跑功夫,只要不太倒霉,最多丢个面子,出身汗。
丢面子怕啥扛不过,先跑为上,等自个长本事了,再过来找回场子就是了。
刘邦不是这么干能有大汉朝
要是捎带着李铁牛,真是连跑路都不方便了。
刘瑜撑着油纸伞,一袭青衫,行走在纷飞小雪里,慢慢向太白楼而去。
太白楼,至少目前来讲,刘瑜是不太可能放弃的。
因为,它能赚钱啊
行到太白楼附近,虽是落雪,但终归不大,底层的百姓,还是在忙乎营生。
见着刘瑜,纷纷给他见礼,毕竟刘瑜在左近的名声还是很不错的。
尤其高俅投入他门下这期间,帮他迎来送往,答酬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