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府衙一大片的百姓,包括堂上的彭孙,都在替刘瑜揪心。
尤其彭孙,不说别的,单是刘瑜倒了,他以后在军中,怎么混下去就是一个大问题。
这是回避不了的事,这年头武人的地位低,如果有个文官照应着,许多事情会好办许多。
“李公,请允密陈”刘瑜的意思,就是私下说。
但李肃之这人,虽是文官,却颇有征伐之气。
往通俗里说,这位开封正堂,是动不动就要军法治民的,说真的,很凶残。
后世对他的评价,甚至有“遂鸠工构城屋”的记载,事他没办错,但指望李某人体谅别人,那真的是想太多了
听着刘瑜的话,李肃之就变了脸色“朗朗乾坤,有何不可对人言之事”
这人真不是一般凶残,直接就把刘瑜几乎要划到奸邪的圈子里了,认为要刘瑜要私下说,就是不可告人之事
刘瑜无奈,只有拱手道“学生以为,彭孙杀人是为民除害,更是为国除贼,当以嘉奖。”
“呈上证据来。”李肃之的脸上,就愈冷了。
为国除贼,这四个字太重,区区一个厢吏,配当得国贼
厢吏就是想卖国,也轮不到他卖啊若要说国贼,那就只有一个可能,细作。
除非这厢吏是细作,否则刘瑜这话就是瞎扯蛋
凭白无故说人是细作,还是指责一个死人,在这死者为大的年代,李肃之听着就觉碍耳。
开始说要找藤条去馆阁,监督学习,那还带着几分长辈对晚辈的戏谑;
后面听着要私下沟通,就觉得刘瑜不知进退,于是便有了愠意;
到了这时,已是绝对的公事公办,流露出了李肃之的本性,一点也不下军中将帅的杀伐绝断的威势。特别是指责一个死人,是细作,那就是死后的名声都全坏了李肃之是很不以为然的。
人群外的黄劲松和顾风,不约而同,低声笑道“取死有道哉”
毫无疑问,刘瑜已经让李肃之产生了恶感了。
开封府正堂,天章阁待制,要让刘瑜死,那真的是一句话的事。
但刘瑜这时的表现,却是出乎了所有的人意外。
他没有害怕,也没有惊慌“是,请传苏轼上堂作证;请传皇城司童贯上堂作证。”
童贯这个名字,黄劲松倒不意外;但苏轼,却就是他所没有想到的了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跟苏轼扯上关系”黄劲松不敢置信地望着顾风问道。
“你不是查过,这厮全无根基么”
苏轼是什么人名满天下的才子,这个不消说了。
关键是他的老师欧阳修,此时还坐着枢密副使的位子,宰执啊
顾风也是尴尬,不过他连忙安慰着黄劲松“我兄多虑,东坡向与阉人不合,这刘某人与阉狗混在一起,怎么会和苏东坡有关系我看不过是扯了虎皮作大旗罢了再说哪有他要传谁作证,就传谁作证的那不如传曾子宣来作证、再传宫中女官也来作证罢了。”
曾子宣就是曾布,此时正当得了王安石的推荐,在开封府为官,也算是一时新秀。
李肃之坐在正堂之上,听着冷笑起来,他可一点也没打算给刘瑜留情面
“不若将宰执一并请来作证好了还是请包龙图来坐这正堂竖子无知,胡言乱语”
包拯已在几年前过了世,若要请包龙图来坐这正堂,除非刘瑜有沟通阴阳的本事。
李肃之便是在批评和嘲讽刘瑜,张口就来,没有一点实据。
不过他到底还是看着“听于馆阁读书”这六个字上,缓了缓脸色,冲着刘瑜挥了挥手
“速速退下若再纠缠不清,以咆哮公堂论处”
刘瑜也是一脸苦笑,他清楚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如果此时走了,还算体面,要再撑下去,下次李肃之怕就会让差役用水火棍来赶。
可是刘瑜不打算走,等彭孙进了开封大牢,再去阴暗面跟黄劲松斗法
黄劲松是开封府的判官,说白了,开封府的大牢,那是人家的基本盘
刘瑜咬着牙,向李肃之禀道“李公请息怒,小子已教人去请苏轼、童贯等人过来答话。”
这话一出,倒是堂外包围着的百姓,一片哄然,纷纷叫好。
没什么,苏东坡就是这年代的大才子,所谓名满天下,也就是全民偶像的性质。
听着苏大才子要来,民众自然就开怀啊,原以为是来看判决,以为是来给除害的彭孙求情,谁知道还能见着苏大才子怎么不教人开心外边挎着篮子卖生果的姑娘,都急急把篮子托给了同伴“帮我拿着,我得去叫阿花姐、二牛哥也过来苏才子要来耶”
坐在正堂上的李肃之,微微摇了摇头。
顾风那阴森的脸上,有着狰狞的笑意,黄劲松更是低声说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不论是李肃之还是黄劲松、顾风,都肯定,刘瑜就是在自作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