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在保康门,这中官为了在军兵面前扮成熟人,自称“阿贯”,现又自承姓童,不就是童贯么刘瑜看着跪在眼前的童某人,当真是颇有点感慨。同名同姓不可能,刘瑜百分百确定这位,就是日后掌大宋兵权二十多年、干出种种奇萉事、把大宋祸害得一团糟的“媪相”
为什么因为他是中官,却长胡子
长胡子的太监,五千年历史里没几个。
童贯是个极有眼色的,日后能混到封王的家伙,那心性不是赵原这直性子的士大夫,可以相提并论的。
刘瑜心里方自转了这么一番,还没开口,童贯马上就感觉到了刘瑜对自己的恶感。
“先生,贯愚钝,不知因何冒犯了先生,但惹得先生不快,便是贯的错。”
说罢他把手按在案几上,从鞭筒里拔出解腕尖刀,插在案上,便要把尾指切下来
“慢”刘瑜一把抢过那解腕尖刀,苦笑道“何至于此不过昔日乡里有个恶人,也唤作这姓名,一时听着你的名字,想起往事罢了。”
不是刘瑜不想除奸,一个是童某人那诸多坏事,却是还没做出来,当然这只是刘瑜安慰自己的说法;一个是童贯看着这体格,刘瑜总不觉得自己和赵原能打杀得了他啊
当然想要弄死童贯,刘瑜也不用赤膊上阵,只不过要真起了杀心,童贯必不会坐而待毙的,这等权奸之辈,要是一下弄不死,日后那就麻烦了。得罪君子还有得理论,得罪小人那就是不死不休了。
而刘瑜很确定,童贯绝对是个小人。
刘瑜把童贯扶了起来,教他坐下说话“这左近搜得如何了”
“回先生的话,长庆楼、脂皮画曲妓馆那头,反复搜了三回;那些贵人的大宅院,也由小人带着皇城司的伙伴,入内一一查清,点过人头;青鱼市、南食店也是搜过四番;小人敢说,是几乎把地都犁尽了”
童贯说到此处,也是一脸苦涩。
他此时还不是那个权倾天下的媪相,正是用心往上爬的时节。
刘瑜点了点头,把案上果盘向童贯推了过去,教他用些瓜果润了喉,方才问道“得胜桥到小甜水巷这一片也是一无所得么”
童贯的确是说话都嘶哑了,吞了两片瓜果,马上打叠起精神回话
“得胜桥到小甜水巷这一片,熙熙楼的住客里,拿着一对偷情的奸夫淫妇;桑家瓦子那里,数家勾栏青楼,至少查出十七八个,自称被拐卖的女孩;界身巷里有老翁告他儿子忤逆。这些都交付了开封府衙去办。”
至少这桩事,他还是下了死力在办的,答起来极有条理。
倒不是他忠心国事,也不见得他仇恨敌国。
重要的是魏岳已答应了他,这事若是办得好,便荐他去大太监李宪门下听用。
这日后能成权奸的人,如何不知道,这是自己出人头地的机会
所以忙活了这么久,一点动静也没有,他真的是苦恼得不行。
刘瑜用折扇轻轻敲着案几,对着又要开口的赵原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打断自己的思路。
过了半晌,刘瑜才开口对童贯问道“西鸡儿巷、东鸡儿巷到东十字大街这片呢”
“那边倒是带出好些不相干的人来,刚查了头回,便捉着两个江洋大盗;复查第二回,竟搜出身负四宗人命案,埋名改姓潜逃的人犯又有一处人家的马夫以为事破,自首与主家的侍妾有勾连,偷了主家银子,准备私奔”说着童贯是一脸的无奈。
刘瑜却是来了精神“相国寺桥到第三甜水巷这片呢”
他一处处的问来,童贯却真是用了心力,一处处便随口答出来“相国寺桥那一带,四圣观里查出两个逃军;骰子李家的地窖,搜了三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怕是强抢来的;黄胖家有一副铁甲,却说是他家先祖随太祖爷征战天下时,解甲归田特许留下的。”
“高头街到象棚这片呢”
童贯不假思索,又把情况一一回禀“靴店后面那皮货店,应是西夏人在东都布下的细作,不过抄查出来的几个西夏人,用了刑,连西夏、青塘那边的事都交代了,却不认他们有盗图;莲花棚那边有几个乞丐,看着面生,都拿了;界北巷有个货郎,生得三尖八角,看着不是好人,也拿了。”
他一条条答出来,倒是分毫不乱,连赵原听着都点头,这是个用心办差的作派。
但刘瑜却把折扇一横,示意童贯打住
“也就是长庆楼到南食店这一片,干干净净,竟连一点毛病也查不出来”
童贯听着,眼里便亮了起来,刘瑜这一句话,却给他拔开了眼前迷雾。
倒也不是真的干净到一点毛病也没有,但至少这一片,各色人等,都能对得上户籍、路引,没有什么来路不清的人物。
反常则妖,这太不对劲了,在汴京这样的地方,这一片居然干净到找不出问题
这其中有必定有问题的。
童贯望着刘瑜,脸上不可抑止地流露出崇拜的神色。
这回却不是因为顾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