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在半空飞翔,君同仙尊垂着眼擦去了剑身的血迹,灵剑回鞘,他将周冥怀里奄奄一息的周烬接过去,扣住他的手腕给他引渡灵力。
指尖向上触碰到了一枚灼烫的玉坠,他低头看去,看见了一枚熟悉的魔尊妄为玉。在他脖子上,他也戴着一枚前代魔尊送的玉。
周冥舌尖伤口还未愈合完,唇齿间也沾满血丝,嗓子和破锣鼓一样“师尊,对不起,弟子终究终究还是辜负了您的教诲。”
君同仙尊摇摇头,腾出一手弹了他额头“看路,回去再和你算账。”
他专心致志地给备受摧残的小徒弟渡入灵力,运转一周天到他的心脉处,猛地震碎他的心魔幻象“白渊,定神”
周烬魂魄与识海都被洗劫一空,人在崩溃边缘却在剧烈喘气,睁眼闭眼都在落眼泪,大颗的泪珠时而清澈时而带血。
君同仙尊用本源的至纯灵力敲醒他,低声叹道“你的灵核若是还在,此时已经入魔了。”
周烬的神智被他拽回来,瞳孔里的赤红消散,泪水打在血迹斑驳的白衣上,惨痛而怆然。
他什么也没开口,落着泪的眼神却仿佛在说“我什么也没有了”。
君同仙尊修惯了无情道,此时却心口悲恸,将这无处可去的弃儿抱进怀里“白渊,不怕了,师尊带你回家去。”
白鹤飞到魔界通道门口,君同仙尊将周烬交给周冥,握着腰间剑柄落到地面,魔界两个护法被他来时击退,此时只能警惕地守在镇生剑旁。
“我不来惹事,只需要带我徒儿回去,让开。”
小萨扫了他们一眼,一手护着小吉后退。小吉擦了唇角的血丝,看见遍体鳞伤的周白渊,轻声叫了一声“周公子”。
周烬眼里的光芒尽散,人世失了色,只剩无边无际的幽黑。
君同仙尊上前,两手握紧镇生剑剑柄,一声不吭地靠着蛮力将其抽出剑鞘两寸,剑身光芒一瞬穿透了魔界延绵不绝的焦枯。
周烬的眼睛也被这光芒刺过,他想起龙魂最后的离言,掀起沉重的眼皮看过去。
只是一瞬,只是一刹那,唯今的逝者如斯夫倒退到了十年
前的黑夜,分辨不清面目的魔修握着一把让人无痛无感的神剑,剑尖从光明中来,一寸寸没入他心口。
他便动弹不得地亲眼看着光芒万丈的灵核随着那剑尖,一寸寸被剥离出来,什么也做不了。身体还是筋连着肉,肉包着骨,但是没了心脏,已经变成一摊烂泥。
他不疼,只是冷。
君同仙尊撕开结界,周冥当即驭着白鹤从出口飞出去。
周白渊回头,看着那镇生剑回归剑鞘中,过往种种如同失去轨迹的锁链扣环,今日重新接上,随之再度分崩离析。
镇生剑闭,一半的罪魁祸首如同放逐的野狼被关在里面,周白渊眼泪止,心魔涌,猜到了心脏去处,无尽的绝望在此颠倒,奔涌汇合成刻骨的仇恨。
君同仙尊带着两个徒儿飞回了仙界,周冥先回沧澜周旋,君同则掉头带着周烬穿过茫茫东海,一直飞到一座与世隔绝的隐蔽小孤岛上。
“你爹娘合契时,私客不多,师尊当时在。”君同仙尊将他背下来进屋,“白渊,曜光把海镜的事告诉我了。别怕,海镜给师尊补,师尊绝不让任何人祭了你,掌门不能,魔尊也不能。”
周烬低着头,嗓音喑哑地笑“师尊。人世之大,我还有立锥之地吗”
君同仙尊将他放在床榻上,在榻前单膝“师尊向你故去的双亲发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绝不让世上任何一个人再伤害你。别怕,师尊去周旋。”
“等满月来临,我还能扛住冰咒和神器的碎片吗”
君同仙尊脱口想说将自己的灵核剖给他,却忽然怔住那海镜谁去补
他的眼眶逐渐泛红,终于意识到走进了一个没有出路的死圈“师尊去给你找合适的灵核。”
周烬轻笑起来“我信师尊。”
君同仙尊见不得此时他笑,只觉笑意如万箭穿心。他去到他面前,又给他渡灵力,想安慰,却嘴拙“白渊,别怕,师尊在,你师哥也在。”
周烬点头“师哥晚一会也会来么”
“会的,怎么了”
“我的乾坤袋还在藏书阁”周白渊眼里滑过了怪异的寒光,沙哑的嗓音用着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温柔声调,
“里面有我最重要的东西,师尊,你让师哥帮我带过来,好么”
君同仙尊当即凝聚了传唤阵过去,将周烬要的东西转达,周冥一口答应“师尊,我父掌门他还在搜白渊的下落。你们藏好了么”
君同仙尊点头,掐断传唤阵后起身,准备到门外再设下一圈结界“白渊,你先休息,师尊在门外守着你。”
周烬应是,闭上眼陷入曾经和那个魔头抵死纠缠过的床榻,从识海到魂魄全部放空。
可他放空了,心海却没有,疯狂的幻象从龙魂被抽走伊始,始终没停过,到得看见那柄剑,幻象越发凛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