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然的巡演从燕市到江城,从美国到芬兰,如今又来到了印度新德里。
今天是5月10号,十年前的5月10号,童然从楼梯间里醒来,从此成为了另一个自己。
过去的肉身早已归于天地,留在江城的空坟每年都有人前去扫墓。但少有人知道,他现在这具肉身的主人,一个叫童可然的十八岁少年,也猝死在了十年前的这一天。
童然借了童可然的身体复活,每年今日,他都会为童可然祭奠,十年来一直如此。
但今年,他想做点不一样的事。
专场演出前一夜,童然来到了恒河河畔。
发源于喜马拉雅山的蜿蜒长河,孕育了数千年的辉煌文明,即便在千年后的今天,它依然是印度平原最重要的象征之一。
夜晚的恒河岸相当热闹,因为这里正在举行夜祭,身着印度传统服饰的男人们手持法器,在熊熊圣火的照耀下,跳起了传承三千余年的祭祀之舞。
来自各地的印度教徒,和世界各国的游客都围挤在此处。童然默默看了会儿,走向了相对僻静的一角。
无家可归的人们散坐在台阶上,麻木地望着远方灯火。
光几乎照不到这里,一如他们晦暗的人生。
童然手捧一盏河灯拾级而下,灯芯周围铺满了菊花瓣,据说只要点燃火苗,神明就会降临,帮助信徒驱散愚昧和黑暗,庇佑他们在将来涅槃重生。
他蹲在岸边,轻轻将河灯送入河中。
河面漆黑一片,只有这一盏河灯散发出微弱的光源。
来往游客无人驻足,周围的人也没有多看一眼,只有一位摇铃的老妇,对童然善意地笑了笑,似在祝福。
童然回以一笑,在老妇的注视下,面向河灯摆出个推移的动作,河灯突然加速移动,仿佛被一股无形之力推向了更远方。
老妇面露讶然,有路过的游客偶然看见了这一幕,也愣了愣,当他们看清童然的相貌时,瞬间被巨大的惊喜砸晕了头。
“dedi啊啊啊,是dedi”
“在哪儿真是dedi吗”
“天啊真是他”
童然竖起食指抵在唇间,人群立刻安静下来。
他们不知道dedi是来许愿的,还是来表演魔术,但不论哪一种情况,都不适合打扰。
只见童然朝着河面遥遥一指,所指的方位便亮起一盏河灯,他指尖轻移,又换了个方向,那里同样多了一盏燃亮的灯。
像魔法一样,只要他指向哪里,哪里就会点燃河灯。
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聚涌过来,而相继亮起的河灯逐渐呈现出北斗七星的形状。
从“天璇”通过“天枢”向外延伸,又一盏河灯亮起,对应北极星的方位。
就在人们以为童然是要借河灯来描画星星时,他突然伸直双臂,慢慢向两侧推开。
河中央,数不清的河灯在同一时间被点亮,逐渐向四周扩散,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河面已是一片璀璨,且仍在蔓延。
当童然彻底打开双臂,视野所及处橘光幽闪,浩浩茫茫。仿佛从飞机上俯瞰城市的夜,又似无尽银河的倒影。
“太美了”
有人喃喃感慨,犹如身处神圣的梦境。
不知是谁吹响了贝壳号角,声音旋绕在宁静的河面,像河中灵魂的呜咽。
“小,人真的有来世吗”童然忽问。
“理论上没有,但灵魂本质为一种能量体,而能量守恒定律的某种表现形式,趋近于你认知中的轮回。”
“那童可然进入轮回了吗”
“抱歉,本程序没无权追踪。”
童然望着满河灯火,在心中默道虽然你看不见,但如果真有来世,愿你被神明庇佑,涅槃重生。
路西惊醒时还有些恍惚,梦中浩瀚如星的灯火仿佛还映在他眼中,让他不太适应眼前的黑暗。
月光从屋顶的破洞漏了进来,路西垂眸盯着自己的手掌,很白、很瘦,还是一个孩子的手。
但在梦中世界,他已经十八岁了,住着干净明亮的房子,穿着整洁保暖的衣物,还拥有充足而丰盛的食物。
他不叫路西,他叫童可然。
梦中的一切太真实了,真实到他好像亲身经历过,即使现在醒来,他依然延续着成人的思维,依旧记得梦中陌生的语言和文字,记得自己捂住心口倒下的一幕。
“吱呀”
少女提着煤油灯推门而入,是他的姐姐莉娅。
“路西你醒了”莉娅苍白又憔悴的脸上浮出惊喜,她赶忙奔到床前,用力抱住路西,“上帝你终于醒了,你已经昏迷一整天了”
路西受梦境影响,下意识想躲开莉娅的触碰,可闻到了莉娅怀抱熟悉的味道,身体快过大脑产生了依赖,已经软软地靠了过去。
莉娅喜极而泣,“路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难受”
路西安慰道“我感觉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