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重锦瞧了那帕子几眼, 道“这帕子倒是有些眼熟。”
顾琛唇角的笑意骤然僵住,他把那帕子递到小孩面前,道“你再仔细瞧瞧。”
叶重锦暗道奇怪, 莫不是这帕子内有什么文章,用指尖细细摩挲触感, 奇道“这材质, 有些像江南出产的云缎, 与我家常用的很像。”
他房里用的帕子有好几盒, 白的, 浅绿的, 嫩黄的,有图案的,没图案的,绣了字的, 没有绣字的, 其中随手赠人的不在少数, 不慎遗失的更多, 哪里能一一记得住去向。
见他一副全然不记得的表情, 顾琛深吸一口气,将那帕子叠好,小心收回袖中。
那日在越国公府,阿锦把贴身的帕子赠给安灵薇, 让他眼红不已,甚至厚着脸皮, 强抢人家小姑娘的东西。却原来小孩根本就没往心里去,赠完帕子,转头就给忘了,他这般斤斤计较,反倒显得幼稚可笑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他轻咳一声,眺望远处,道“孤瞧那片桃林的景致不错,不如阿锦陪孤去走走。”
叶重锦却不肯放过这茬,他蹙眉细想,忽然想起那日在房里,夏荷抱着他刚换下的衣裳,问他的话。
“小主子,您今日带出去的帕子去哪了我怎么没瞧见。”
“给灵薇表姐了,她今日在国公府哭了,我就把帕子给她擦眼泪。”
那日,顾琛和他哥哥,联手把人家小姑娘欺负哭了,他似乎借出去一方淡绿的锦帕。
小孩一双黑眸骤然明亮起来,他一手揪住顾琛的衣袖,另一只手探进里面胡乱搜寻。事关太子殿下的颜面问题,顾琛哪里容得他胡闹,忙把那两只作乱的小爪子抓住,吓唬他道“再胡闹,孤把你扔到池水里去。”
他有这胆子才怪,叶重锦有恃无恐,展颜一笑,道“我想起来了,这帕子先前赠给灵薇表姐了,怎么会到太子哥哥手里。”
说到这里他蹙起精致的眉,用极天真的语气问“莫不是抢来的”
顾琛一噎,整了整面色,道“孤捡来的。”
叶重锦微垂眼睫,抿着唇偷笑,倒是没拆穿他。这人最好面子,惹急了可不好。
夏末的清风透着一股凉意,红漆木长廊上,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垂首抿唇,面上带着顽皮的笑,他身旁立着一名玄衣少年,眸中透着一丝羞恼,唇角却是忍不住微微弯起,满心的疼宠难以遮掩。
不远处,一位发须皆白的僧人静静望着,低声念了句“阿弥陀佛”。
他身后跟着一个素衣书生,笑容如春风般和煦,眼里透着些微羡慕,感慨道“这对兄弟感情真是好,若家兄有这位兄长万分之一的友爱,在下也不必叨扰空尘大师这许久,金光寺毕竟是佛门清静地,在下长住于此,着实过意不去。”
那老僧转了转佛珠,道“刘施主不必在意,往日施主的父亲在金光寺多有布施,如今他去了,敝寺自当相助,此乃种善因,得善果。再者,此二人也并非兄弟。”
书生奇道“若非兄弟,怎么会如此亲昵,大师又如何知晓他们并非兄弟。”
老僧摇了摇头,又念了句“阿弥陀佛”。
“施主今年秋参加科考,此番若一举高中,日后总有机会知晓,老衲不便多言。”言罢朝一旁的弟子道“若那位贵人来寻,便说老衲外出云游,归期不定。”
弟子点头应喏。
刘晋云问“大师您这是要外出云游怎么这般突然。”
老僧面露苦笑,略一颔首,道“我佛虽慈悲,却也有度不了的世人。何况,能度他的人,已经出现。”
“因果因果,前因,后果而已。”
只留下这句话,老僧便消失在长廊处。刘晋云目送他离去,再回过头瞧那边的二人,却只瞧见空荡荡的长廊,方才那水墨工笔画般美好的画面,竟似梦境一般。
却说另一边,叶若瑶与母亲求好了签,因她们是丞相夫人带来的人,刚跪拜完,便有小和尚带他们去偏殿解签。
叶云哲对这些不敢兴趣,只四处瞎晃悠。
来京城已有两月有余,长姐婚事仍没有着落,他心里其实是有些着急的,但想起丞相叔父告诫他的话,他觉得有几分道理,他毕竟年轻,再磨砺几年未尝不可,赶不上今年的乡试,来年,后年,总有他的机会。
“云哲,你母亲与姐姐呢”却是安氏上完香,来寻他们,叶重晖冷着脸伴在她身旁。
叶云哲忙上前回话“回叔母的话,我母亲与姐姐正在偏殿解签。阿锦弟弟呢”
他才问完,便感到旁边袭来一阵寒气,叶重晖面若寒霜,安氏无奈叹了口气,对叶云哲道“阿锦有些不适,此时在后院歇息。”
她虽没说,叶云哲却推测出了大概,叔母与重晖表弟如此疼爱阿锦弟弟,肯定不会放他一个人在后院,大概有人陪着莫非是太子殿下他不敢深思,只略一颔首,陪着安氏一道往偏殿去。
叶重晖忽然道“云哲堂兄,劳烦你照顾我母亲,我去去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