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了,早上出门前还好好的,可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冲撞了您”
叶老太爷蹙了蹙眉,气若游丝道“你这不肖子,老夫若是遭遇不测,便是被你气的。”言罢视线往叶丞相身后飘,虚弱道“阿锦和晖儿回来啦。”
两个孩子连忙上前,叶重锦趴到床边,唤道“爷爷”
叶老太爷连忙应了一声,道“阿锦今日去外祖家,玩得可开心”
叶重锦下意识点点头,想起老爷子不喜安家,又赶忙摇摇头,道“外祖家虽好,却比不得自己家。而且外祖家又没有爷爷,阿锦不喜欢,阿锦最喜欢爷爷,爷爷不要生病好不好。”
听着小娃娃关切的嗓音,老爷子心里那叫一个熨帖,险些就点头应下了,还好理智尚存。他轻咳两声,道“爷爷年纪大了,不中用了,也不知道能陪咱们阿锦几年”
叶岩柏在一旁插嘴道“父亲您快别说这些丧气话,大夫就快到了,您一定能长命百岁,平平安安,看着阿锦和晖儿娶妻生子的。”
老爷子瞥他一眼,道“你这不肖子若是少气我几次,老夫这把老骨头还能再撑几年。”
于是叶丞相不敢说话了,老爷子又对叶重晖道“晖儿以为外祖家如何”
叶重晖板着脸道“外祖家曾是两朝元老,宅邸自然是气派,亭台水榭,雕栏画栋,无处不精,论风光景致,比相府只好不差。只不过孙儿到底更喜欢笔墨书香,不爱品鉴景色。”
老爷子点点头,轻咳两声,刚要发表几句言论,却听这嫡长孙淡淡开口“所以祖父您大可放心,不必装病吓唬我们。”
老爷子原本是假咳,听他说完,却是真的咳了起来。
叶重锦回过头瞪自己哥哥一眼,他其实刚进屋子就发现了,老爷子虽然装病装得像,但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他前次病重,眼底的灰败是真,此次虽然面色苍白,眼底却是烁烁有神,哪里有病人的模样。
但是他忍着没说,就是怕把老人家气出个好歹,熟料他这傻子兄长,竟是直接给拆穿了,岂不是叫老爷子难堪
老爷子自顾自咳了好一会,叶岩柏没敢接话,大约也是早早发现,憋着没敢说。
屋里一时寂静,只有刚熬好汤药,迟迟进来的安氏不清楚缘由,端着药碗道“父亲,这是上次大夫留下的药,说若是病情复发,可以再服用一帖,儿媳伺候您用药吧。”
良久,老爷子应了一声好,叶岩柏便端起药碗喂他喝,叶重锦见状便把他哥哥给拽出去。
甫一出门,小娃娃气闷道“哥哥真是木讷,祖父便是没病,也是要被你气出个好歹来。”
叶重晖道“我知道,但若是由着他,日后我们去一趟外祖家,他便要病一场,爹娘岂不是遭罪。”
叶重锦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但他之后自会寻机会与祖父商议,当众拆穿总是不好的,何况老爷子素来爱面子,此番在儿孙面前下不来台,怕是要抑郁许久。
想到这里,他却是忍不住一笑,道“哥哥且小心些,按照祖父的性子,日后必定是要给哥哥好看的。”
叶重晖却是无所谓,他只是看不惯这些老人家,一个两个都喜欢拿自己的病症做筹码,来抢他弟弟。若真有本事,何不比比谁对阿锦更好,就知道装可怜,无趣。
眼看到了元宵节,天还未亮,便处处是炮竹声。
叶重锦睡得不好,坐在床榻上发呆,圆眸蒙着一层朦胧水雾,连额前的小卷毛也耷拉起来。
安嬷嬷拿起一件宝蓝色对襟云锦缎的夹袄,好不容易才给小孩套上,心疼地哄道“小主子且再忍耐几日,等过完年,小主子就能睡个好觉了。”
叶重锦恹恹地嗯了一声。
夏荷解开小孩的发髻,拿起红杉木梳小心梳理他柔顺漂亮的黑发,道“说起来倒是有件怪事,小主子可记得养在后院那只白鹿,就是先前太子殿下托晟王爷送来的那只。”
“那白鹿怎么了”小孩问。
夏荷道“昨夜听饲养的人说,那白鹿流泪了。”
叶重锦一惊,他原先是不相信神灵神佛的,只是自从亲自经历了死而复生这等奇事,也由不得他不信了。
安嬷嬷在一旁道“听说这白鹿是灵物,莫非到了团圆的日子,它也思念亲人”
沉默片刻,叶重锦道“嬷嬷,阿锦想去瞧瞧。”
安嬷嬷连忙应好,给他穿上鞋袜,又在外披上一件兔绒氅袍,这才领着小孩往后院去。
那白鹿叶重锦早前是见过的,极漂亮的品种,修长的四肢,姿态甚是优雅,就连眼睛都是罕见的琉璃色,不过想到它是顾琛送的,他一个男孩养在后院不太像话,便交给别人养了。
如今几个月未见,这灵物却是消瘦了许多。
白鹿住的窝棚是精心布置过的,即便在腊月,也没什么寒意,反倒如暖春般舒适。平日供给的水和饲料也都是专门请的师傅打理,这鹿却毫无生气地趴在角落里,好似了无生趣一般。
小娃娃蹲下身抚着它黯淡的皮毛,低喃道“莫不是真的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