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重锦的院子叫福宁院,寄托了家人福寿齐全,安宁顺遂的祝愿,因是养病的院落,平日里连鸟雀的鸣叫难得听闻,甚是幽静。
只是今日有些特殊。
叶重晖被弟弟赶出了院子,身后传来噼里啪啦瓷器玉器落地的声响,似乎还有那只碧玉九连环,是母亲托人寻来的,听说那玉性温,时常把玩对身体有益,他倒不心疼财物,只担忧阿锦因此气坏了身子。
他走到窗前,探过身朝屋内看,被榻上那小娃娃逮了个正着。
白胖的瓷娃娃穿着红色肚兜,瞪着一双湿润的黑眸,气鼓鼓地看着他,叶重晖方才那点愧疚瞬间烟消云散,只觉得好笑。
他朝屋里喊“阿锦,莫要生哥哥的气,哥哥明日寻些有趣的小玩意儿送你,且等着。”
叶重锦咬着唇瞪他,回过头催促安嬷嬷“嬷嬷关窗。”
安嬷嬷朝叶重晖福了福身,伸手将那窗户合上。
见讨厌的人被挡在窗外,叶重锦仍是气血不顺,他不曾被人冒犯过,自是郁闷,犹记得前世有人评价叶家公子,说什么“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原来言过其实。
小小年纪就会耍无赖,大了能好
安嬷嬷着人清扫卧室,径直把这小祖宗抱到外间的罗汉床上,铺了两层软垫,雪蚕锦缎清凉温润,如今这天气正合用,叶重锦趴在上面,总算平复了一些。
安嬷嬷虚坐在一旁,笑道“兄弟间亲昵些也是好的,大公子在人前规矩极好,一笑难求,唯独在小主子面前随意些,可见是极喜欢您的,小主子应该高兴才是。”
叶重锦心想,他的喜恶与自己有何相干,而且那叶恒之小小年纪就知道两面做派,可见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他重重一哼,无理取闹道“不听不听,阿锦就是不喜欢他,就是不喜欢嬷嬷再说,阿锦也不喜欢嬷嬷了。”
安嬷嬷嘴角一抽,连忙去内室取玩具哄他,不复多言。
太阳落山,叶重锦抱着软枕睡得昏昏沉沉,醒来时人已经在老太爷的寿康苑,一旁的青鹤瓷九转顶炉烟雾袅袅,淡淡的草木香,是老人家惯用的,有宁神静气之效。
见他醒来,便又婢女上前替他更衣,道“二少爷,今日在康寿院用膳。”
叶重锦点点头,想着八成是自己那便宜爹娘外出未归,老太爷才将自己接过来的,大约以为他天黑见不着爹娘会害怕。
夜晚风凉,那婢女在他身上套了件不算薄的外衫,牵着他的小手往外走。
到了饭厅,叶重晖已经坐在桌案边,老太爷正板着脸考察他功课,虽说对答如流,但爷孙俩一个比一个严肃,周遭的下人们大气不敢出。
直到有人通传“二少爷醒了。”
老太爷咳了一声,朝管事的道“传膳吧,别把孩子饿着,对了,先把小少爷的汤药端上来,趁热喝才好。”
老管事嘴角微抽,合着在老太爷眼里,只有二公子是孩子,大公子就不是了
叶重晖倒不觉得有何不妥,在他眼里,八岁已经算是大人,自然不能跟阿锦相提并论,他朝叶重锦招手,道“阿锦,今晚母亲不在,你坐到哥哥身边来,哥哥喂你饭饭吃。”
老太爷眉头一蹙,道“你自己还是小孩,如何喂阿锦。”
叶重晖不服,却慑于祖父的威严不敢顶嘴,叶重锦见状朝他做了个鬼脸,哒哒哒地跑到老太爷身边,张开双臂,甜甜道“爷爷,抱。”
老爷子笑眯眯地把他抱到腿上,点了下他的小鼻尖,道“小懒猫,爷爷把你从东院抱到西院,你还能睡得香,以后若是有盗贼来偷咱们家小阿锦,岂不是易如反掌。”
叶重锦眨了眨眼,故作懵懂姿态,一旁的叶重晖却激动起来,道“谁敢偷阿锦,我绝不放过他”
叶重锦心情复杂地看着他,老太爷却难得赏了这嫡长孙一个赞赏的目光,爷孙之间的气氛越发融洽起来。
叶家秉承不铺张浪费的好习惯,晚膳只有简单的两荤两素一汤,叶重锦已经可以用汤匙吃饭,安嬷嬷把容易消化的餐食夹进盘子里,放在他面前,他想吃什么,就自己用勺子去舀。
吃得正香,忽然从门外传来嘈杂声。
“父亲,阿锦和晖儿在你这里吗”
是叶安氏的声音,她今日随丈夫去镇远侯家贺喜,此时梳着云近香髻,头顶斜插着一支水晶蓝宝石簪,身着一袭霞彩梅花纱裙,二十五六的年纪,姿容妍丽雅致。
叶重锦和叶重晖乖乖唤了声“母亲”。
老太爷却是蹙了蹙眉,放下手里的筷子,不冷不热地道“孩子们在用膳。”
叶岩柏跟在妻子后面走进来,道“那正好,今日在侯府光顾着饮酒,竟没顾得上用晚膳,饿得厉害,来人,添两副碗筷。”说着已经揽着叶安氏坐下。
“你今日去镇远侯府,如何”
叶岩柏闻言轻轻一笑,道“那陆凛乃天纵奇才,假以时日,必成气候。”
老太爷微微一怔,感慨道“三年前老侯爷得急病去了,只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