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沉默之后,王老爷子突然摇了摇头,满脸苦色地说“这世上哪儿有十全十美的活儿,各取所需而已,还不是有借有还,有好有坏,这皮匠的活儿是耐心活儿、技术活,虽风吹不着日晒不着,凭技术吃饭,可有一点,做这种活儿,长期和动物皮打交道,阴气太重,太损阴德,作孽啊”
“既然知道,您怎么还做”白薇又问。
王老爷子一声苦笑,答道“还不是生活所迫,自我爷爷那一代学手艺入了这行之后,做得风生水起,我家哪儿还有别的什么手艺,一大家子人要养,总不能放着手艺不用,真去卖苦大力让全家一块儿挨饿吧可是做这行损阴德要遭报应,这从我爷爷那时就心知肚明,所以他老人家离世时曾刻意嘱咐我爸爸,能做别的就做别的,为了祖宗香火,尽量别沾这门手艺,不然万一遭了报应,说什么都晚了”
“那为啥你爸还做你爸不乖呀”老四在旁边傻愣愣说。
“哎,还是那四个字,生活所迫”
王老爷子回答道“再说了,我爸爸接下这门手艺时,正是我家最有钱的时候,靠着我爷爷在宫里积累下来的家产,我爸爸可是富甲一方,真可以说是良田千顷、牛羊满圈。起初我爷爷在的时候,我爸爸每天就是吃喝玩乐,后来我爷爷没了,我爸就寻思自己做点什么事,于是又开工厂又开当铺的,可适逢战乱做什么买卖都赔,隔三差五还会被军阀勒索,眼看着家产就快被我爸爸给败完了,后来一想,干脆还做皮匠吧,毕竟我爷爷在的时候怕我爸爸饿死,把手艺传了下来,于是后来我爸爸塌下心思来又开始做皮匠活,总算才又翻了身,至死都活得舒舒服服的”
话说到这儿老爷子顿了顿,给我们轮流倒了碗茶,才又接着说“可当初我爷爷为什么劝我爸爸尽量别沾这行,我爸爸也心知肚明,所以临死时候也是这么嘱咐我的,劝我别沾。我也听话,年轻时倒也没碰这行,踏踏实实种地务农,可二三十年头里那种环境,种一辈子地饿死的大有人在,我一家老小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饿死吧正赶上那时候外国人老往中国跑,来捞金,对皮制品兴趣很浓,市场上价格抬得也高,我一琢磨,索性又干回了老本行,于是一干就干到了现在现在我老了,眼花了,手也不利索了,自然是干不动了,可我真心不想让我儿子再沾,生怕遭了报应,这才给他出钱开了砖窑,可万万没想到,这报应还是来了,说什么都晚了”
老人话说到这儿,我忍不住又问“大爷,你老说报应报应的,这报应到底是什么”
王老爷子抬眼扫了扫我,声音越发压低了下来,说“早在我爷爷干这行时,就结过一次仇,也就是因为结的这一次仇,所以我爷爷至死都惶惶不安地劝我爸爸别再做这行当,生怕出事儿”
毕竟关系到老王家的秘密和自己儿子的安危,孩子妈一听这话,急忙忙问道“结仇跟什么人结仇”
王老爷子摇了摇头“不是人。”
一听这话,把孩子妈吓了一跳,又问“不是人那,那是什么”
坐在一旁喝茶的白薇沉沉发了话
“我猜得没错的话,是狐狸吧。”
听白薇一说这话,我心里咯噔一声,而再一看王老爷子,老人家竟也面带惊讶地盯着白薇点了点头。
“白薇,你咋知道是狐狸的”
我忍不住朝白薇发问,就听白薇回答道“早在你灵兵术用不出来时,我就有了这一层怀疑。当时看那孩子逃跑时的举动,形如山林野物,因此可以锁定在山中野仙之列,而你身上的灵兵是狐祖蠪侄和青眼狐家的子孙,平时猖狂得很,为什么这次会突然失效祭不出来如果不是因为孩子身上那妖物的缘故,那必定是你的狐祖灵兵身上另有隐情,所以我就第一时间有了纠缠孩子之物是狐的猜想。更何况,你别忘了之前咱刚涉入这件事时听到的传闻,孩子奶奶头七夜回魂,孩子竟见到奶奶背后拖着条大狐狸尾巴,这一切都如此吻合的应上了”
话说到这儿,白薇抬眼一扫王老爷子,又接着说“除此之外,再加上王家老太太被吓死前所见的山中怪光,那怪像只有一种解释,道家称之为采练光华,萨满称之为仙家采气,民间俗称狐狸炼丹”
“你这么一说,难不成眼下磨难孩子的这只妖不单是狐,甚至很有可能和我们青眼狐家有什么渊源”
“这不是没可能,不过也不能这么早就下定论”白薇说完又望向王老爷子,说“老人家,您接着说,您爷爷那一代到底和狐狸结了什么仇这事儿我们得先弄明白才行。”
王老爷子听完抿了口茶,耐着性子给我们讲了起来
清朝时,各种皮具不管是在宫中还是在民间,都非常受人们的喜爱,这主要与大清朝马上定江山的文化有关,因此入关建国后皇族仍保留下了擅骑擅猎的传统,猎来的猎物常剥皮制成皮具摆在家中,后来民间争相效仿,皮匠的生意也就越来越红火了起来,各路达官贵人在家中拜访皮具、寝皮穿皮,成了一种时尚和身份的象征。
后来到了清末时候,民间出了个有名的皮匠名叫王鹤,这个人就是后来王老爷子的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