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刻,陆明阳感觉到自己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拼命生长。
他几乎就要答应了。
但理智拦住了他。
陆明阳说“我愿意帮你,也愿意跟你做朋友。但他是你父亲,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你不要这样做,因为你将来可能会后悔,可能会痛恨自己。”
林翳哂笑。
陆明阳果然是个圣母。
也罢,那就等自己活过来再做这件事好了。
“陆明阳,你的生活很幸福吧”林翳浑身烧得厉害,脑袋也昏沉,“跟我讲讲你的生活,好么”
陆明阳很意外“你对我的事情感兴趣”
林翳双眼微微失神。
他对陆明阳的事情没兴趣,他只是想要听一听,幸福的故事。
陆明阳的声音温和,平稳,又坚定,像流水拂过鹅卵石。
“我的爷爷是个老兵,退伍后认识了我奶奶。因为他是从战场上下来的,所以对生命特别珍惜”
“我妈脾气很好,爸爸工作虽然很忙,但不论多忙,都会记得我和我妈”
“我小时候经常抱着爸爸的胳膊打秋千,我妈就在旁边看着,笑起来特别温柔。”
“我爸妈没打过我,家里几乎没有吵过架,有事情都是商量着来”
林翳微微闭上眼,听着陆明阳声音,眼前浮现出温馨的画面
午后阳光下,一家人围在茶桌旁的温馨画面。
妻子织着毛衣,丈夫帮妻子挽着毛线,两人时不时对视而笑。
老人家坐在躺椅上晒太阳,小孙子拿着画笔,在一旁用稚嫩的笔,勾勒出安宁祥和的午后。
或许还会有蔷薇花在一旁悄悄绽放,空气中都是甜美温柔的味道。
“真好”林翳轻声叹息。
陆明阳握住林翳的手“你也会有这样一个家,现在没有,将来也会有的。”
林翳轻笑,他知道,那样温暖的世界,永远不会属于自己。
“林平,你一定要坚持”陆明阳抱着林翳,紧紧攥着他的手,“只要你不放弃,就会好起来”
林翳低低嗯了声,他想这次的任务,有可能因为自己胡乱发疯而失败了。
但管它呢,自己根本不在乎
雷声从远处传来,电光偶尔划亮夜空。
外面的照明灯,闪烁不定。
在这个小小,冰冷的变电室,林翳突然感到了一丝温暖。
“陆明阳。”林翳说,“你别管我了,暴雨三天才会停”
陆明阳按住林翳的唇,语气坚定“我爷爷说,对朋友,决不能抛弃,更不能放弃。林平,你是我的朋友”
林翳便不再说话,他很冷,脑袋很昏沉。
他很清楚,在暴雨停歇前,两人不可能得到任何救助。
自己或许会死在这里。
他赶陆明阳走,是因为不想让这个生活在幸福中的少年,见到自己的可怖尸体。
但
这一刻的静谧,让他有些留恋。
那便,自私点吧。
他靠在陆明阳的胸前,看着远处的夜空,静静等待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翳听见了一个颇为苍老的声音在外响起“阳阳”
陆明阳大叫“爷爷爷爷我在这里,我这里还有个伤员”
门从外面打开,林翳借着半空中划过的闪电,看见有个头发全白的老人,拄着拐杖,背着军用背包,站在门口。
陆明阳激动地紧紧抓住林翳“林平,我们得救了,我们得救了”
但林翳的眼眸已经闭上了。
他陷入了深深的黑暗,和无尽的噩梦中。
那里没有阳光,没有温暖。
是一个接一个的耳光,和从来未停歇的谩骂
偶尔,他会有一点点清醒,他感觉到似乎有人抓着自己的肩膀使劲摇晃;
有时候他又感觉有人背着自己,一步步往前走;
又有什么东西通过静脉,一点点注入自己的身体;
但更多的时候,是几乎要痛到裂开的脑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种难受的感觉,终于慢慢褪去。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干净明亮的病床上,吊瓶中的水,正一滴滴顺着塑料管流下,注入他的体内。
周围没有别人,只有一个头发全白,脊背笔直的老人守在自己床头。
“你醒啦”老人伸手摸了摸林翳的额头,露出慈爱的笑,“别担心,你已经脱离危险,不会有事儿了。”
林翳愣怔了一会儿,才试探着问“您是陆明阳的爷爷”
老人点头“是,你喊我陆爷爷就行了。你命真大,昏迷了整整一星期。我都以为你醒不过来了,是阳阳坚持说你肯定会活过来”
陆爷爷话音未落,病房的门就被推开。
陆明阳风尘仆仆地冲过来,扑到林翳床边“林平,你醒啦太好了,你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