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的谣言,郭家的谣言,甚至昨儿孔循拜帖的事,都给冯道说了一遍。
虽然李沂说孔循那样的小人,不值得他叔费心,可冯文却觉得,无论什么事,还是给他叔说一声的好。
冯道听完,略微沉吟了下,“你等会亲自去郭家送份拜帖,说我今晚散值后去拜访一下郭公,再给孔循回个帖,说我后日休沐请他到雅苑喝茶。”
“我记下了,叔。”
冯道穿好衣服,又赶回宫里。
冯文看着匆匆离开的冯道,摇摇头。
今儿是大朝,大朝后皇帝要管饭,所有朝臣必须在殿后的走廊里吃,到时不仅不能缺席,还有御史监督,据说吃饭时礼仪不好还要被罚。
果然,皇帝的饭不是那么好吃的
傍晚
往日喧闹的郭府突然一反常态的安静下来,原来巷口长龙似的马车突然也被清了个一干二净,就在路人奇怪郭府今儿出什么事时,郭府一直紧闭的大门大开,郭崇韬带着长子亲自站在大门口。
哒哒哒
一阵马蹄声从巷口传来,很快,一个身着靛青长袍的儒雅男子骑马过来。
郭崇韬看的一喜,忙笑着迎上去。
“先生驾临寒舍,实在是蓬荜生辉啊”
冯道一拉马,翻身下来,笑着拱手,“安时,你这迎我还开大门,我可消受不起。”
郭崇韬,字安时。
“消受的起,消受的起,你天天忙的要命,百年难来一次,别说开大门,我亲自去接都使得。”郭崇韬笑道。
“你这家伙,可是嫌我不上门”冯道拍了郭崇韬一巴掌,笑着进门。
郭崇韬引着冯道往里走,一边走一边介绍自己院中的景致,冯道偶尔点评一两句,两人相谈甚欢。
一直走到一个精致的凉亭前,郭崇韬笑着说“如今快到五月,屋里已有些闷热,还是凉亭舒坦些,我已备下酒席,还望先生不要嫌弃。”
“这凉亭的景色倒是雅致,正适合这天色,安时有心了。”冯道笑着入席。
郭崇韬也入席,郭崇韬的长子在旁边侍奉,给两人斟酒。
“这是你家老大吧,几年不见,长了不少,听说你把他丟军营去了。”冯道看着奉酒的郭家大郎。
“小孩子家不成器,丟军营去历练历练。”郭崇韬谦虚的说。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年轻的时候多吃点苦头,到了你我这年纪,才能更顺。”冯道喝了一杯酒,说道。
“就是这个理啊,我想着送孩子去军营,他娘还心疼,还说我这爹狠心,果然还是先生说话有道理,大郎,听着先生怎么说了么,以后不许向你娘抱怨吃苦”郭崇韬趁机教育大儿子。
郭大郎忙说“儿子记下了。”
冯道笑着拉了拉郭崇韬,“咱们俩好久不见说说体己话,你说孩子干什么,你要这样,孩子吓得都不敢到你跟前了,连我说不定都得被孩子心里埋怨。”
“奥,对对对,看我这急性子。”
“你呀,凡事就是太急,又不愿听别人说,才不是和别人吵起来,就是别人不敢告诉你,这些年你吃的亏还少么”冯道推心置腹的说。
郭家大郎端酒壶的手一抖。
郭崇韬听得连连点头,“先生说得是,我今后一定好好改改这脾气。”
冯道看着郭崇韬压根没听明白,心里叹了一口气,只好接着说“听闻你最近又得了几个孩子,是男是女,多大了”
郭崇韬立刻高兴的说,“一男一女,都刚周岁,只是是府里的美姬生的,没好意思大办。”
“人丁兴旺,这是好事,”冯道吃了口菜,随口说道“我前些日子听人聊天,说起老郭你祖上好像和汾阳王郭子仪郭公有关系”
“这个”
郭崇韬面露尴尬,大唐门阀盛行,朱温篡唐后,虽然抵制门阀,可世人重门第的观念依旧难改,当今皇帝推翻朱家天下,进京后,由于皇帝一直以唐朝宗室自居,又把国家定为大唐,所以当初的门阀之风又起来了,郭崇韬出身卑微,一直有些自惭,后来有人拍马屁说他是郭子仪之后,他一时高兴,就冒认了起来,这要是别人问起,他肯定洋洋得意认了,可这是冯道,当年和他一起起来的,两人知根知底,郭崇韬就尴尬了。
冯道却仿若未察,笑着说“昔日玄宗皇帝因晚年昏庸险些失国,汾阳王力挽狂澜,扶大唐神器正位,此等功绩,让世人称赞。
而今朱温篡唐,昭帝身死,大唐三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当今圣上应天命而生,崇韬你一路辅佐,陪陛下救万民于水火,再立大唐神器,此等功绩,比昔日汾阳王,也不差多少,汾阳王若地下有知,定然高兴自己子孙中有这样的豪杰,哪怕是再偏的支脉,也会认为嫡枝,崇韬你说是不是”
郭崇韬满脸涨红,激动的端着酒杯都发抖,所以说以他的功绩,完全可以说是名正言顺的汾阳王之后。
郭崇韬简直高兴的要晕了。
这是多大的荣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