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斐音从来都有个小习惯, 那就是惯常喜欢提前、延后或者推迟约定, 他从来不肯把自己的行踪告诉任何人, 即使身边亲信众多,他也习惯于独来独往。
宁时亭在冬洲的时候, 每每要等他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有时候他说要过来,却不会过来,有时候没说要来, 却过来了。
那时他总是会给宁时亭带一点鲛人用的天池花泥用, 不打招呼过来时,会说是要给他一个惊喜。夜半来时, 把东西放在他房中, 而后一言不发地去巡视营地, 让宁时亭手下的其他副官起来述职。
他会坐在营帐中, 一听大半夜,满意的话,就会去休息睡觉, 然后第二天早晨让宁时亭服侍他梳洗。如果不满意, 对宁时亭在他不在时的作为有什么不满时,就会坐在他房外,一杯茶喝上许久, 等他醒来后发现他来了,再听宁时亭过来述职、请罪。
现在想想,与其说宁时亭是没发现他对自己的防范, 不如说是他为这样的行为找好了理由。
他理所当然地觉得,作为上位者,本该提防着一切。顾斐音是经历过手下背叛,在生死关头走过无数个来回的人,他的冷漠会有合理的解释。
金戈碰撞,仙马踏在园中的声响是这样熟悉。
宁时亭第一个念头就是,现在顾斐音过来了,但是顾听霜还在房中。
顾斐音不喜欢顾听霜这个儿子,他在他身边的时候,就几乎没听他提起过。唯一一次提起,还是宁时亭这次被他派来西洲之前,问起他可否需要他在入府后作出一些改动。
顾斐音当时一下没想起来“都行,你怎么住得习惯,就怎么改。你进了府,就是我府上的半个主人。”
宁时亭提醒他“那,小殿下呢世子府上呢”
他的本意是听说过顾斐音还有个灵根残废的儿子,不知道需不需要特别照顾一下,或者注意一下。
顾斐音又想了想“你说那个废人这等小事,你做主就是。”
随后又像是诧异“好几年了,我还以为他已经跟他娘一起去了。不过阿宁,此去你不用担心,也不用在意外人非议,我让你入府,是等我回来后与你大婚的,不是让你给谁去当小娘。”
久远的往事历历浮现。
宁时亭几乎可以确定,外边的声音就是顾斐音提前回来了,而且他回来第一件事,一定回来找自己。
且不说顾听霜深夜出现在他房中,会让顾斐音产生怀疑。仙洲人寿命长,不需要为自己培养继承人,他本性多疑,宁时亭来了西洲之后,也听说了更多相关的事情比如以前有顾斐音的下臣认为他对家门不亲厚,可以对病中的世子多一些照料,最后被顾斐音当庭训斥流放“且不说我离羽化还远得很,他一个灵根全废的人,你们想去傍,就早些出去吧,我门下不留二心之人。”
追根究底,他对顾听霜的不喜欢仿佛是来自王妃,这桩婚礼仿佛并不是顾斐音所希望的,却是他无法拒绝的。
然而,十六七年前的大婚情况,纵然是宁时亭也不会知道太多。那时候他还没出生。后边顾听霜对顾斐音爆发出的强烈敌意,包括之后搬离顾府、放弃名牒之类的事情,他也只能猜测,大约也和王妃的什么事情有关。
前世,他曾经拐弯抹角地问过顾听霜,想要找出一些帮助顾听霜的办法。然而顾听霜也没有给他答案,只说自己家的事情,用不着他操心。
眼看着父子二人马上要打照面了,宁时亭匆匆忙忙地拽了顾听霜往床里挤,动作有点粗暴地摊开被子,将他们二人都盖住。
好在因为最近大雪,他怕冷的原因,下人们记得这回事,多放了两三套被褥在他床上,盖住两个人绰绰有余。床帐背后被褥层层叠叠,紧密厚实,完全看不出还藏了个顾听霜。
鲛人的动作太快太急,顾听霜不舒服地挣动了一下,宁时亭以为他想抗拒,有点着急,又像是和他秘密达成了某种协议一样,用指尖轻轻在他胸口写了一个字“乖。”
垂下眼,有点急,有点气,带着温柔的眼神。
顾听霜不动了。
宁时亭自己不出声,又摸索着伸出手,捂住了顾听霜的嘴。紧跟着,他又想起了顾听霜的轮椅还停留在自己床前,正要急着出去翻的时候,却被顾听霜拉了回去,往里扯得更深了一些。
少年人的呼吸喷在他颈间,扣着他的腰不让动。他藏在被子里边,烛火也被吹熄灭了,宁时亭听见轮椅被移动的声音,不由得心里一跳房里明明没有其他人。随后就听见顾听霜笑了。
顾听霜不出声地笑,但是宁时亭感觉到了他胸口愉悦的轻微震颤。
他正在疑惑的时候,床便突然窜上来一大坨毛茸茸的东西,啪嗒啪嗒地爬到了他们两人的头顶。
是小狼。
小狼拱来拱去,到处闻一闻,想要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缝隙钻进来。
小狼一来,宁时亭就懂了。刚刚的轮椅是在顾听霜授意下,由小狼推过去放好的。这样如果顾斐音问起来,他还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