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素坐在圆凳上,看着男人深陷的眼窝以及颊肉,知道他的伤势定是十分严重,否则一个早已成年的健壮男子,不至于折腾成现在这副骨瘦如柴的模样。
自打重生了一回,薛素的五感比普通人敏锐不少,这间客房中充斥着苦涩的药味,隐隐还透着几分腥气,她忍不住问道
“伯爷,您用的什么药这股味儿实在是难闻的很。”
葛崇紧盯着女人白生生的小脸儿,眼神几乎能称得上炙热了,不过他不敢让别人发现自己的心思,微微敛目,哑声回答,“君药是雷公藤,那药材闻着苦,喝着也苦,但效果不错,能清除体内的余毒。”
男人一只膀子露在被褥外头,上面缠着一层厚厚的白布,殷红的血丝渗出来。
薛素到底是武将的妻子,一眼就看出来他受了箭伤。
“箭上淬了毒”女人秀眉微微皱着,巴掌大的小脸带着明显的关切之色,红唇一张一合明明并无任何越矩之处,葛崇的心绪却一阵激荡。
他点头道,“动手的人并非普通的贼匪,而是别人特地派过去的杀手,弄些毒药并不是什么难事。”
葛崇虽是安平伯,却并没有参与此次剿匪,他之所以会出现在匪窝,是因为他奶娘一家七口被山贼灭了门,连刚满月的小孙儿都没放过,手段十分残忍。
葛崇上门探望,看到这血腥可怖的一幕,当时差不点就要疯了,他恨不得将那些山匪一个个碎尸万段,才能解心头之恨。暗地里探查一阵,在找到山贼的窝点时,他带着侍卫提刀报仇,岂料中了埋伏,亏得遇上了剿匪军,否则这条命都保不住。
暗暗摇头,葛崇从未想过,天底下竟然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当年薛素救了他一回,眼下楚清河同样出手相助,他欠了两条命,竟然还在觊觎侯夫人,如此不堪,与丧尽天良的禽兽有何分别
男人俊朗的面庞霎时间涨成了猪肝色,额角迸起青筋,眼带血丝的模样万分狰狞,跟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没有任何区别。
薛素直觉不对,冲着秋菊吩咐道,“快去请大夫,再给安平伯把把脉。”
一旁伺候着的侍卫忍不住皱了皱眉,瓮声道,“夫人,上午才请过大夫,这才过了不到一个时辰,何必如此折腾”
“不妨事。”
眼前这人并不是侯府的侍卫,而是葛崇带过来的人手,按说应该无比忠心才是,偏偏他怕麻烦,为此甚至不顾主子的身体,怎么看都有些奇怪。
水润润的杏眼里透出一丝怀疑,薛素她缓缓站起身,贴近了床沿,身上浅淡的桃花香气如云似雾,直直往男人鼻前涌去。
葛崇眼底露出几分迷醉,情绪慢慢平复下来,黑眸紧盯着眼前的女人,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口中也一片干涩,“夫人,你”
“先前在安宁村,我提出了热敷法,将耕牛的病症都给治好了,伯爷曾问了我一句,这方子是如何弄到手的,当时不太方便直言相告,此刻倒是无妨了。”嘴上这么说着,薛素一点点挨近,娇软的声音放得极低,如兰的气息喷洒在耳廓,让葛崇浑身僵直,浑身血气翻涌。
她并没有察觉到男人的异样,只吐出四个字“小心侍卫。”
说完,她站直身子,颊边露出一丝笑意,继续道,“我身子不太方便,就先回去了,伯爷好好养伤,这样才能驻守边关,让边城的百姓过上安乐的日子。”
眼见女人的身影缓缓消失,葛崇收回目光,没过多久,就有一名胡子花白的老大夫走了进来,给他把脉。
过了好半晌,老大夫皱着眉开口,“你受了箭伤,体内带毒,按说喝了清毒的汤药,情况应该有好转才是,怎么反而更加严重了”
葛崇面露疑惑,实际上却暗暗盯着那个侍卫,眼见着他指尖微微颤抖,面上也流露出几分心虚,明显早就被人收买了,有这种叛徒留在身边,他怎会不被人算计
暗暗冷笑一声,葛崇并未答话,等到大夫重新开了方子,他仔细看了一遍药方,之后才将薄薄一张纸交给下人。
从客房中离开,薛素并没有直接回到正房歇息,反而去到了厨房。
眼下厨房是郑氏一手操持,见到夫人来了,她脸上堆笑,赶忙搬来圆凳让她坐下,免得薛素累着了身子。
“夫人,厨房里烟熏火燎,您怎么过来了”
对于郑氏,薛素还是信得过的,她不急不缓道,“这几日安平伯喝了不少汤药,你去将药渣拿过来。”
郑氏心思细密,话也不多,不该问的事情她绝不会乱打听,应了一声后,很快就将白布裹着的药渣送到了女人面前。
薛素不通药理,但她上辈子在京城乞讨,曾经认识了一个老乞丐,他的女儿就是吃雷公藤吃死的,一命呜呼之后,老乞丐三个儿子都不孝顺,不想养个拖累,将亲爹直接赶出家门,让他流落街头,最后活活饿死。
想起前世不堪的记忆,她面色略有些苍白,冲着春兰招手,道,“大夫应该还在府中,你把药渣拿给他瞧瞧,让他分辨一番,是不是雷公藤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