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听瑟蜷缩着躺在后座。
刚才被抱起来的一瞬间她只知道对方是个男人,那个身高和体型显然不是杰拉尔,所以她理所当然地以为赶来的是同在海城的严致。
但对方开口说话后,她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冷汗涔涔中,乌木沉香与烟草的味道后知后觉将她包围。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车速似乎很快,谈听瑟头枕在科琳的腿上,阴影与散落下来的发丝挡住了她苍白的脸。
陆闻别叮嘱科琳扶稳她,又简短地询问着她的情况,两人的对话声断断续续,最后车内重新安静下来。
她努力忍耐着疼痛,明明疼得没力气哭,这一刻眼睛却莫名其妙地湿了。几滴眼泪从眼角溢出来,掠过眼窝与鼻梁,最后融入已经汗湿的鬓角里。
谈听瑟闭着眼无声躺着,装作疼到不太清醒,假装对谁救了自己这事依旧一无所知。却又在一片黑暗中悄悄抬起手,费力地擦掉脸上的汗与泪水。
医院急诊大楼仍亮着灯。
谈听瑟躺在诊疗床上,医生在她腹部按压着询问痛感,她狠狠一咬下唇,即便疼得只能小口小口呼吸,也竭尽所能地用平稳如常的声音一次次回答。
陆闻别就站在几米开外,她转过头,竭力回避着他的身影。
被医生按压到右下腹时,眼泪几乎瞬间就涌了出来。
“疼吗”
她颤抖着松开咬紧的唇,咽下差点脱口而出的痛呼,“疼。”
“怀疑急性阑尾炎发作。”说完,医生便安排她进了诊室进一步检查。
诊室门关上的那一刻,明明腹部还疼着,谈听瑟却如释重负。
很快检查结果确定,没有亲属在身边,她只能自己签手术同意书。签字时她什么也没想,只是万分庆幸炎症是在巡演结束后才发作的,而且还恰巧就是演出结束的当晚。
至于陆闻别正好出现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她没精力思索了。
谈听瑟清楚阑尾切除只是一个很小的手术,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种时候她出奇的脆弱,同时也很害怕。可是想来想去,她竟然都想不出此刻谁等在手术室外才能给自己足够的安全感。
一个也没有。
手术正在进行中,科琳想到谈听瑟说不想这么晚打扰其他人,于是没打电话把领队吵醒,只是给对方发了条消息报备行踪。
发完信息,她一转身就看到了站在手术室外的男人。他从谈听瑟进了手术室起就一直站在那儿了,现在看上去似乎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科琳回忆起刚才对方的种种表现,慢慢走上前想说点什么,余光却瞥见他白色的衬衣衣袖下隐约透出一点红色来。
她愣了愣,出于礼貌先喊了一句“陆先生”
闻言,男人仿佛才回过神似地,不疾不徐地转头朝她点头示意。
“谢谢你帮忙,已经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我留下来照顾谈就好,我们是很好的朋友。”科琳一边说,一边想到了几天前在游轮上看到的情景。
她总觉得他对谈的感情不一般
“你是外籍,而且不懂中文,办住院手续、和医护沟通都不方便。”陆闻别淡淡道。
科琳讪讪,“也是,那麻烦你了。”
走廊上重新安静下去,两人都在等着手术结束。
陆闻别退后两步,在椅子上坐下时手臂顺势撑在大腿上,却因为右手手臂突如其来的疼痛不自觉蹙了蹙眉。
他没低头去看,反而察觉不到似地,继续用右手摩挲着左腕上的表盘。
紧绷的神经勉强松懈,让他指尖微微抽痛,然而脑海里还在一遍遍回忆着刚才的一切,包括谈听瑟靠在他怀里时痛苦苍白的脸色。
原来镇定和理智,真的会在某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让大脑一片空白。
陆闻别盯着医院雪白的墙面,神色看似很平静。
现在他脑子里只在想着一件事过去她经受痛苦与意外时是不是也是这样,脆弱得像一碰就碎,却还死命强撑着,因为要强,因为没人可以依靠。
而今晚,则因为他并不是能让她信赖依靠的人。
意识到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他窒闷到有些麻木的胸口又闷痛起来。
谈听瑟下意识的那一声“严致”,是否意味着如果送她来医院、陪她检查手术的不是他而是严致,她会好过很多
不仅如此,她手术醒来后想看见的也一定不是他。
陆闻别垂眸沉默半晌,忽然站起身。
科琳蓦地从困意里清醒,看着原本雕塑一样无声坐在不远处的男人径直朝缴费的地方走去,似乎还拿着手机在跟谁打电话。
她收回目光,继续托着下巴犯困。
谈听瑟昏沉地睁开眼,意识慢慢清明起来。
目光所及都是病房内的陈设,但灯光并不刺眼,只有角落里一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