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宁昭的记忆里,自己的大婚就像是一场红通通的梦。
许久以后,都是如此。
墙壁涂满了红,红被子红帐廉,连新娘子都穿着一身的红,他挑起她的红盖头,里面也是张涂了厚厚胭脂,红得能滴出水来的娇嫩脸颊,满头的珠翠压得她的脸也小小的,一双明眸是掩不住的羞涩喜意,她悄悄抬头,观察着自己的夫君。
太子端是极俊美的少年郎,他酷似女子的叶眉蹙起,说不尽的温柔缱绻,像是注意到她的目光,他不自然地别开脸,垂下眼眸。
他俩默然无语地吃着寓意吉祥的食物,听着外头宾客的欢声笑语。
太子大婚,意味着成人了,国家有储君,不论官员们心底如何想法,歌舞昇平,人们还是高兴的,就把太子大婚当成了一件普天同庆的事儿来。
作为今日的主角之一,宁昭却一点都不开心。
他掰开多子馍馍,分给新娘一半,房外传来一声晌亮的问话声“生不生”
新娘垂下头,脸颊红通通的,扬声“生”
宁昭咬了口馍馍,果然很生。
新娘羞得不敢说话,她知道自己嫁到哪都是作嫡妻的身份,只是想来想去,都想不出未来的夫婿会是什么样子的,妹妹打趣她,什么男人不都是两只眼睛一个嘴巴可是今日她一看,原来男人能长得这么好看的。
被默默仰慕着的宁昭被口中的馍馍噎到,赶忙倒了杯茶顺下来,更是不满,连带着漂亮水灵的新娘都入不了他的眼再漂亮有什么用
对於自己大婚的对像,宁昭是再熟悉不过了。
世家贵女,庄瑜,这一辈里气度礼仪都是最出挑的,更重要的是庄家的家势,由於大皇子风评一般,对方一开始还不大情愿把女儿嫁过来,是外公在中间卖了大力气的人刚选定,皇帝就下了立储的决定,皇后这一着下得可不谓不险。
“上床吧。”
种种想法在宁昭脑中打了个转儿,还是想不通,於是他放弃思索了,等把喜宝抬进来,问她不就得了新娘闻言一惊,羞答答地跟着夫君卧在红被浪里,她仰起脸,太子比自己高一个头,她只见得他线条优美的下巴,嘴巴抿成一条线,不知在想什么。
这馍馍好生,吞下去了肚子好难受
新郎宁昭模模糊糊地想着,就钻进了红被里,不等新娘反应过来,他眼睛一闭,就睡过去了。
新娘愣住,瞪着身旁人的睡脸。
长长眼睫像蝴蝶的翅膀停歇在他脸上,温柔而安宁。
在大婚前,娘亲暗地里教导了庄瑜许多男女之事,又教了她如何在洞房时与夫君坦诚相见,却独独没有教她,没做正经事儿夫君就睡着了该咋办。
庄瑜干瞪着他良久,熟读女诫的她还是不敢把太子唤醒,她轻手轻脚地把一身金银翠玉除下,放在梳妆台上,甚至连吹灭蜡烛,在他身边躺下时,她的动作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夫君的酣眠。
她想,也许是接待宾客太累了。
又或者,他和自己一样,太紧张。
新娘忐忑不安地入眠,她万万没想到,身旁人一感觉到蜡光灭掉,眼睛就刷地睁了开来,在黑暗里亮着水一样的光泽,哪里有半点睡意,他往里缩了缩,避开旁边的新娘。
一整天忙下来,宁昭喝得头晕脑胀,脚不点地,最后好不容易躺下来了,什么旖旎想法都不剩,更何况,他现在心心念着的都只有一个人,虽然那个人,没有大红喜衣,没有万人空巷的婚礼,也不能与他同拜天地,甚至在圣旨上,只有简短的一句带过。
但就是这么一句话,充沛润泽了他在宫中苦闷枯燥的生活,他盼了那么久,思念而不能相见的佳人,终於是属於他的了,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在黑暗中窃笑,像从前在母后眼皮底下,偷吃到美味的点心。
一夜无梦。
翌日起来,庄瑜起得极早,一睁眼,人就清醒了。
她往常在府里,虽然是庄家的大小姐,但规矩可是一样不落,自然不可能赖床,昨夜并未圆房,她亦没体会到所谓的浑身酸痛,於是动作稳健地下了床,门外早有丫鬟候着了,就等自己的传唤。
庄瑜转头看了眼床上,太子倒是睡得香甜,她略加思索,只开门让她的随嫁丫鬟盈秋打盆水来,她蹑手蹑脚地踏进新房,替小姐净脸后,又从梳妆台里摸出一把晶莹莹的白玉梳,十指灵活地替她把全部头发都盘了上去。
她凝视着铜镜中的自己,这就嫁作人妇了,连梳个头发,都有别样的讲究。
盈秋低头贴紧小姐耳边,笑嘻嘻的低声说“小姐,你今天可真漂亮”
“嘘,胡说什么呢,还喊小姐”庄瑜板起脸,半晌终於也被镜中的成熟打扮逗笑,主仆两人都脸带喜意,最后还是主子重新端起范儿“秋盈,这里是宫中,不比庄府里,这里出了问题,我就保不住你了,以后行事,还是小心着好”
“怕什么呀,这东宫里,小姐娘娘不就是主人么娘娘总不会让奴婢受人欺负吧”
“这种话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