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的京城虽说人们往来颇为热闹,但也没到此刻车马不通的地步。刚进京城的时候还好,可随着深入内城,大街上就越发的堵了起来。
一辆低调不起眼的马车缓缓驶着,被汹涌的人流挤得不得不行两步便停上片刻,外面的车夫脸上也不由挂起了些烦躁,狠狠抽了一下车辕。
“莫急。”马车内男子的声音沉稳冷静,似一汪沉静的泉水,抚平人们心中的躁意。
车夫摸了摸鼻子,语带抱怨“不过两年未回京罢了,怎么城里那么堵”
车里沉寂片刻,片刻后男子出声问道“今日是什么时候”
车夫想了想“该是初十了吧哎呦”他猛地想了起来,懊恼地拍了拍额头“咱们回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九月初十,正是秋闱放榜之日,学子们都堵在礼部贡院之外,京城上下可不得挤成这样吗
车夫是个粗人,也就会写自个儿的名字,但因着车里的自家郎君,他对文人们这些考试的东西倒也了解上几分。
“要是早些想起来,还能绕个路。”
马车里的郎君道“乡试放榜,是为大喜。咱们不急,慢慢走就是了。”他顿了顿“待途径贡院,也可去瞧瞧这届解元是何人,沾沾喜气儿。”
车夫“噗嗤”一笑“郎君可真会开玩笑。”
他家郎君是大晏立国以来唯二的三元及第之人,当年风光何其无限,便是要蹭喜气,还不知道谁蹭谁的呢。
车里的郎君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不可小瞧旁人。”
贡院旁有一楼,名为状元楼。一来是因为此楼里的确是出过几位状元,墨宝都还挂在楼内的大厅里;二来也是对远来此的学子的美好祝愿,再加上离得贡院近,广受学子的喜爱。平日里若是有成群的读书人想要互相讨教学问,便会相约来此。
今日乃是放榜之日,状元楼内自是人声鼎沸,宋晏储居于二楼雅间,留神听着下方学子的话语,倒也颇觉有趣。
太子回京之初,像是这种文人齐聚的地方大多是在批判太子行事狠辣,残害忠良,孟大儒死得冤;可这一个月里的流血事件接连不停地发生后,这些学子也极为知情识趣地转了口径,开始盛赞太子的先见之明。直到赵妃有孕的消息传出来后,再加上皇帝那莫名的态度,整个京城再也无人敢直言谈论太子,顶多也就是对皇帝歌功颂德,拍尽马屁。
“所以你瞧,文人的嘴,就没一句是可信的。”
宋晏储坐在临窗之处,旁边往下还能看到一楼的场景,是再优越无比位置。
萧淮坐在她面前,陈玉见着了嘴皮子不由微微动了动,但最终还是没出声。
罢了,殿下都没说什么,他就不讨嫌了。
萧淮看着下面学子在高谈阔论,还以为在发表什么真知灼见,凝神一听,却是忍不住嗤笑一声“不过空谈罢了,没点有用的东西。”
宋晏储心里也有些失望,却也在意料之中。
不过一群京城都没出过的学子,又怎么会知道边关是什么样子、民情是什么样子不过是在纸上谈兵,还能指望他们说出什么为官多年的老臣都说不出的东西不成
堂倌将招牌菜都上了一遍,宋晏储夹起筷子尝了两口,不是过于油腻、就是有些荤腥,最后满大桌子的菜,能入口的也不过就那么两道。
萧淮瞧她没动两下筷子,不由皱了皱眉“不吃了”
宋晏储没在意“腻得慌。”
萧淮目光落到她那白皙精致的脸,虽是如莹白美玉般剔透晶莹,却还没他巴掌大。唇色寡淡,腰也是细得不成样子。整个人瘦弱无比,哪有男子的气概
他看了眼桌上的膳食,扫了一眼,卖相的确精致,但同宫里御厨做的还是没法比。他想了想,起身出门,同堂倌交代了几句,这才转身回了雅间。
宋晏储瞥他“做什么了”他方才声音不大不小,但外间有学子吵闹,也没太听清。
萧淮重新抄起筷子“等会。”
宋晏储扬扬眉,不一会,雅间门被敲响,紧接着一个堂倌就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上是一碗白粥,简简单单,什么东西都没加。他把白粥放到宋晏储面前,点头哈腰
“贵人慢用,贵人慢用。”
宋晏储看了眼面前寡淡的白粥,又觑了眼吃的正香的萧淮“你替孤叫的”
萧淮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为免你再觉得没什么味道,特意让人放了些盐。”
陈玉在宋晏储身后站着,表情一言难尽。
只放了些盐
他们殿下何时用过这么粗糙的吃食
面前那碗说是白粥就是白粥,不像御膳房的厨子们总爱在里面加些什么山珍海味,美名其曰滋补养身,实则只会让人毫无胃口。
宋晏储是真的食欲不振,可她看着对面大快朵颐、吃得无比认真的萧淮,又看了看面前的白粥,似乎隐隐能闻到属于白粥本身的香气扑面而来,没有过分油腻荤腥,却也不是那种没有丝毫味道的清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