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甜睁开眼睛。
头顶是鹅黄的帐子,上面坠着漂亮的流苏,一个老嬷嬷和一个圆脸头顶丫髻的年轻女孩在旁边坐了半边凳,手里正拿着针线缝缝补补。
“夫人,”老嬷嬷道,“老爷是一时脾气上头,所以对您说狠话,可父女之间哪有隔夜仇您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咱们一定得找老夫人理论理论,她就算是您婆婆也大不过一个理字去”
老夫人,婆婆,老爷是谁
冒出的这个想法就像是打开大门的钥匙,咔嚓一声,很快,源源不断的画面和声音涌入了脑海中。
片刻后,陶甜慢慢舒了口气。
刚清醒的脑袋还有点晕,她不得不以口渴为名让小丫鬟吟秋倒水,以此中止二人持续不断吐黑泥的行为。
用清水洗了把脸,黄铜镜里映出的陌生容颜细腻如工笔画,标准的美人脸,只是眉间染上了两三分愁绪。
这身体原主是黎州知府陶成轩独女,喜诗爱词,文采斐然,及笄后嫁给姑母的儿子薛长安。薛长安是世间少有的才子,两人从小青梅竹马,本该同手偕老,却不想婆婆陶云看不顺眼侄女,整日横眉冷对找茬挑刺。
新婚燕尔,陶甜忍气吞声,却不想陶云反而变本加厉倒打一耙,在儿子面前哭诉新妇不孝,薛长安极重孝道,嘱咐陶甜绝不可顶撞母亲。为了避免冲突,她平日常常待在房里,也不知道陶云早已在外将她抹黑成了一个“不懂事”“恃才傲物不侍姑母”的女人。
直到陶甜回娘家发现亲爹陶成轩居然听信了莫须有的传言,对她大加训斥,她这才发现背了一身污名,后来又被陶云指责嫁来两年还无所出、还让儿子薛长安沉浸于软玉温香,不思进取,实在是罪大恶极,理当休弃。
薛长安爱重妻子,不肯轻易应了母亲话休妻,可是到最后,却还是迫于孝道和陶甜分道扬镳。陶甜回到娘家后不久,就被父亲陶成轩嫁给了昔日门生。
对薛家心存愧疚,陶成轩就向同窗借用人情提拔薛长安,结果薛长安得了机缘被当今圣上长姐临平大长公主唯一女儿,秀玉翁主青睐。圣上赐婚后他尚了翁主生下二子一女,几年后清明回乡拜祖,偶遇已嫁为人妻的陶甜,见旧人另嫁大为失意,回京后酩酊大醉,赋诗数首。
诗作不小心流传出去,传入陶甜耳中,数日后陶甜抑郁而终。
从此,薛长安怀痛终生,一生一世都在怀念陶甜,并流传下数首诗作,被后人看作是痴情典范。
任务完成陶甜的心愿“一生一世一双人”。
脑袋里熟悉又冰冷的机械声响起,陶甜睁开眼,听见吟秋说“老夫人怎么能在您父亲那里如此造谣,一定得去讨个公道才行”
啊,是新手任务。
陶甜理了理剧情,发现剧情已经进行到“原主婆婆跟父亲造谣说她一无是处,然后原主父亲大发雷霆”的地方了。
什么烂摊子哟,她毅然拒绝nc要求“父亲才为婆婆的事发火,如今我再跑去顶撞婆婆,父亲肯定会觉得我在故意跟他作对。”
吟秋一下子就蔫了“那,那夫人要不跟姑奶奶去道个歉”
陶甜好不靠谱的新手指导nc。
“那走啊。”
站起来时,她的眼神在龛台燃的香炉上短暂停留了片刻。
吟秋担心道“夫人”
陶甜回过神“走吧,在床上躺了这么久,也该去给娘请请安了。”
朱檐碧瓦,小山假石,薛家几十年前曾是黎州有名的富户,后因薛长安父亲早死,孤儿寡母难守偌大家业,雕梁画栋便逐渐败落,如今还依稀可见昔日留下来的富贵痕迹。这点门面就是陶云死死苦守的脸面。
池塘里游着条条锦鲤,陶甜过桥走进前院,屋里正聚集着许多富家太太,见她进来,纷纷不自然噤声。
陶甜吃惊道“都不知今日有如此多贵客上门,我可是来得巧了。”
她穿着得体,大方自然,看向众位宾客的眼神有些迷茫,将一位不知家中来客、有些手足无措的年轻主妇演绎得恰如其分。
家中设了宴,身为当家儿媳却一无所知,久经后宅的夫人们悟出了点别的意思,彼此交换眼神。
原剧情里,陶云早料到陶甜今日会来发难,一早就在前厅布置好私宴,请来几个当地有头有脸的女宾做客,陶甜全然不知,怒火攻心之下冲进前厅质问陶云,后者却一改往日嚣张,在儿媳面前做小伏低。
那些本来对谣言三分不信的夫人们见陶甜状若疯妇,于是对陶云编排出的说辞不再怀疑,只道是娶妇不贤。
陶甜很快收好了震惊,柔柔弱弱行礼“娘,我给您请安来了。”
陶云捂嘴笑叹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才说这丫头平日都舍不得出屋子,今儿定是借了诸位贵客的东风,肯出来见见我这老婆子了。”
陶甜懵懂“儿媳天天给您晨昏定省,每日从没落过,怎么到您这儿反倒成了足不出户了不是娘平日总说女人家合该在家安分守己,没事少往娘家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