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珍带着夏梓瑶回了家。
看见她尸体的那一刻, 他的思维前所未有的冷静, 他清楚额的知道, 自己带着她回去,会有什么样的风波, 会带来怎样的争吵, 会让那个刚刚嫁给自己成为妻子的女人遭受怎样的伤害, 但是, 他还是做了。
老太爷让他跪在祖宗的灵位前,让他忏悔, 让他道歉, 让他向自己的新婚妻子请求原谅, 他统统做了。
但有一件事, 始终不肯退步, 那就是他坚持让夏梓瑶葬入欧阳家的陵墓, 作为自己的妻子
久病在床的老太爷翘着胡子气喘如牛“不可能我就算死,也不会让这样身份低贱的女子进入咱们家的大门”
尽管老了,但他那几句话说的铿锵有力“莫说妻子了, 就连妾的身份都不可能你摸着自己的良心, 问问你自己, 对不对得起你的妻子你这样做, 将她置于何地”
欧阳珍回过头,柔弱清秀的小妻子眼中带着泪水, 默默不语, 只一双美丽的眼睛闪烁着盈盈的泪光。
这是她无声的哀求。
欧阳珍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掀起自己的衣袍。对着自己祖父的床前,沉沉的跪下,重重的磕在地上,“孙儿不孝”
老太爷猛烈的咳嗽起来,一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颤抖的指着他,“你”
欧阳珍磕了一个头,迅速的站起来,又对着自己的妻子深深地跪下,“我对不起你”
小妻子已经吓坏了她遵守家中的教养,从小就被教导要尊敬的自己的丈夫,以夫为天,适才她无声的流泪,也不过是微弱的抗拒,为了维护自己作为正妻的尊严而已,若是若是他强硬的要求,她又能说什么呢
她的丈夫对着自己下了跪女戒里没有任何一项能告诉她,遇见这样的情况应该怎么做她不知所措,吓出了眼泪
然而,不等她彻底的回过神来,她刚刚成亲不到三天的丈夫已经挺直了脊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伸手,老太爷传来暴怒的话语“你要是敢把她葬在我们家的陵园,老夫就把你逐出家族”
她敬畏而崇拜的丈夫蓦地站住了,回过头,冷漠的看着他们的额方向,不带任何感情的说“我知道了。”
他带着那具尸首,离开了家。
夏梓瑶的尸体,他葬在了西山,葬礼办得非常的朴素,甚至可以说没有葬礼,没有一个亲人朋友来吊唁,只有他花钱请来的工人来回的忙碌着,夏梓瑶的墓碑上,写着几个字“欧阳一梦之妻夏氏”。
他保留了自己的姓氏,却放弃了自己的名字。从此以后,世间再无欧阳珍,只有欧阳一梦。
人生如此,不过黄粱一梦罢了。
他依然活跃在苏州的文人圈子里,依然在酒馆、妓院、茶肆这样下九流的地方留恋,他不考功名,不卖字画,写埋头写书,写人间情爱,写稗官野史,写奇人异事,写他从前想写的一切的东西,他赚了很多钱,足够为当时最有名的花魁赎身无数次,当时,他愿意为之挥洒千金的那个人已经不再了。
欧阳一梦住在西山上,在夏梓瑶的墓前,盖了一座小房子,家中只有零星的几个仆人,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再无其他。
有时候,他会在下山的时候,撞见自己曾见过几次的妻子,小妻子总是连忙闪躲,退到一边,不敢与他说话。
他便也付之一笑。
有一年,他叫住了那个女子,在她惊喜的神色中,神色疏淡地问道“你过得好吗”
你过得好吗
这五个字让那个女子泪流满面。
她想要摇头,却最终点了头,“我很好,你呢”
欧阳一梦飒然的笑了,“我很好”
除了心里的那一角是苦的,他是真的很好,有钱,有名声,被人尊敬,生活无忧,怎么能不好
女子带着泪凄然的看着她,最后浅浅的苦涩地笑了。你过得好,那就好。
她回头看了一眼,夏梓瑶的墓碑,十年了,那墓碑干干净净,看得出经常被人清理,墓前种了一株桃花树,在三月的春风里,开的娇艳。她恍惚了,好像在那烂漫的桃花中看见了那个抢走了她最重要的人的那个女人。
“我、我走了”她仓皇的告退,只觉得自己一败涂地,不堪一击。
“刘氏”走出几步,欧阳一梦叫住她,他叫她刘氏,他甚至不知道她的闺名,“我跟你和离吧。”
“为什么我做错什么了吗如果你不喜欢我来这里打扰你,我以后”难道她连一个名分都不配拥有吗连着最后的一点东西也要被剥夺吗
“去嫁人吧过属于你的生活,十年前我是这么想的,现在还是这么想的,不必守着我这样一个不会回头的男人,我给不了你幸福。去寻找你自己的幸福吧遇见一个真心爱你的人,为他生儿育女,过正常的生活。”
他目光柔和,看着她,带着歉疚,带着关爱,却没有属于夫妻的怜爱。
“不我不我不要嫁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