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灵陨落,但如果跟切身利益相关的话,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方才躁动的信徒眨眼就会站到对立面,重新成为神灵虔诚的信徒,为祂而战,将可能毁灭这一切的问题消弭于襁褓之中。
陆宜修已经感受到了人群中骤然生出的隐晦杀意。
他不意外,因为这就是人类。
大义和无私是用来要求圣人的,当普通人艰难活着的时候,他们只会抓住让他们活下去的所有稻草。
哪怕它的终点如此可怕,哪怕它随时可能带来死亡,哪怕它如此血腥,但它确实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邪神信徒大部分来自于贫穷的村落,无法活下去的那些人才会冒着官府的追剿,抛弃一切,跟鲜血和死亡相伴。
失去唯一的稻草,他们就会变回原来那个无力掌控自己人生的弱者,在饥饿和贫穷中等待注定的死亡。
“他们”,不仅仅是站在他眼前的这几百人,还有整个大凤王朝境内数之不尽的无名之辈。
陆宜修阖眼,仿佛看到了那个位于贫民区的茅草屋,遍地的病人,靠着一个压根不算信徒的“信徒”活命。
在陆宜修沉默不语时,在人群陡然生出杀意时,在更多人沉思时,一个个影子悄无声息的扭头看向了他们的主人。
有人随意一瞥,对上了影子投来的视线,他瞪大眼,轻轻推了推身旁人。
一个又一个的人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杀意不见了踪影,转为恐惧。
他们重新想起了对方的可怕,想起了咫尺之遥的那两位“神灵”,彻底失去了杀人的想法。
那不是杀人,那是送死。
“所以,为什么要杀死神呢那多麻烦”
那位大地母亲的信徒等陆宜修思考得足够久,足够明白一连串可能导致的危险后,才笑着道“既然祂如此强大,又能赐予信徒力量,那为什么不让它”
那个平平无奇的男人璀然一笑,掷地有声“变得更有用呢”
现场安静到能听到那些肉块蠕动、血液涌动的声音。
陆宜修恍然,翠绿眼眸宛若脉脉情深般注视着对方,他轻声道“诸位请回吧,我跟这位”
“玖佰。”对方道。
陆宜修嘴角含笑“详谈片刻。”
他停顿了下,嘱咐那些人道“我知道诸位各有手段,但还请不要轻举妄动,我没那么多精力关注影子的动向,若是在这个过程中,有人被误伤了,那就太遗憾了。”
众人咽了口口水,看了眼自己的影子,它歪着头盯着主人看的模样,比任何威胁都要有力。
人群拖拖拉拉的朝墙外走去,以王煜带头的那些大教派的人却没动。
陆宜修看了他们一眼,不等王煜开口说些什么,就将视线投向了玖佰“你是官府的人陆向文还是陆宜川”
士大夫还是大商人
玖佰一愣,神情严肃“你想把我污做官府走狗”
王煜眉梢一皱,又一松,插入对话道“陆易,你可能误会了,玖佰虽然听起来像假名,但确实是真名”
陆宜修竖起手,阻止王煜的解释。
“他的名字是真是假无所谓,”陆宜修客观道“只是你们说不出这个解决问题。”
不是陆宜修看不起这些邪教徒,而是世家子跟普通人的差别就是这么惊人。
邪教徒大部分都是穷人乍富,从土里刨食、在饿死边缘徘徊的贫民变成拥有超凡力量的邪教徒,他们改变了命运,却改变不了命运在他们身上留下的深刻烙印。
他们注视这个世界的目光注定被局限在他们所能看到的最高处。
而世家子不同,他们是最顶端的精英,用三千年的钟鸣鼎食供养,从小就将治理国家、延续家族作为自己的权利和义务。
其中,陆向文和陆宜川就是最典型的代表。
天才不可能总出现在世家中,只是世家用惊人的教育资源堆出了如此多的天才。
当然,陆宜修之所以会冒出这个猜测,有部分原因是他曾在宴会里看到过那场出乎意料的“表演”。
陆宜川,早就将目光聚焦在了邪神身上。
陆宜修还记得陆宜川当时的解释他说,他们在寻找如何彻底铲除这些邪教的办法,他说,他们没必要冒险接触邪神带来的力量。
很遗憾,聪明人的话不能全信,尤其是在凤晓跟陆宜川是敌非友的情况下。
陆宜修想起了那些咕噜噜出口、价值不菲的魔导武器,想起了那些魔石和灵石。
大凤王朝仍在跟咕噜噜进口魔石这种新资源,这对一个国家来说,已经足够致命了。
因为它不仅是新资源,还是一种战略能源。
陆宜修确信,在知道这些新能源存在的第一时间,大凤王朝的精英就已经在大凤王朝疆域内寻找它的存在了。
但时至今日,大凤王朝还在不惜成本的跟咕噜噜进口魔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