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的在求自己。
叶非折心下掠过一个很奇怪的念头。
这个看似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连大乘都要惧他惧到骨子里去的人, 真的是在求自己。
可是叶非折有什么好让他求的呢
外人眼里最值钱的四方宗亲传对那个人而言或许根本不值一提。
剩下的是不平事刀主, 还是叶非折那身虚无缥缈压根不存在的修为
叶非折退了一步, 收起刀,手指抹过刀刃处沾染的血迹, 擦拭时的神情,几可称得上温柔缱绻。
他应了一声好, 随后轻轻笑起来“正好我想杀楚佑, 也已经很久了。”
青山、红衣、银刀、墨发。他眼里波光, 唇边笑意,融融如蜜, 沁甜到了人心弦, 令人不觉饮酒, 醉醺醺来一场春秋大醉。
谁能想到这样美的姿态,会是摧毁一个人心中信仰最利最狠的那一刀呢
至少楚佑就想不到。
叶非折眼里望的是千岁, 却将他影子映得很淡,绝大部分的心神皆用于感知周遭的气息。
不负叶非折所望, 他最后一个音节飘飘然落下时,四周阴煞之气兀的暴动。
像是有人再也压制不住自己本源欲望, 体内力量如冲破枷锁的凶兽,迫不及待出来吞天噬地, 大展身手。
“不, 你不想。”
千岁紧紧凝视叶非折, 不肯放过他神情哪怕一丝一毫的细微变化, 仿佛这样就能打动那副柔情万种下的铁石心肠一样。
他像自言自语,又像说给叶非折听
“你从来都不想杀楚佑,从来都想护着他。你说给我听的,不过是用来委以虚蛇的借口推辞罢了。”
“你一直都是这样。”
他太了解了叶非折了。
恨人时是真恨,爱人时更是真爱。
杀人时用尽了一身力气,护人更敢全力以赴,不惜性命。
正是因为太了解,所以才越加绝望。
刚刚还暴动不已的阴煞之气瞬间静了下去,风拂树叶,草木起伏,一切又是无事发生。
叶非折“”
还可以这样
既然知道答案,那为什么还要求他杀了楚佑
若不是肯定自己任务不会有第二人知晓,叶非折几乎就要怀疑千岁是对他怀恨在心,故意来破坏他任务进度。
他定了定神,问道“你既知道我的答案,为何还明知故问”
“我想杀楚佑。”
千岁说。
他的出生即是为了杀人,也只有剑下积累的皑皑白骨,和无往不利的剑锋,才是千岁存在的价值所在。
“可我不想你恨我。”
千岁生来为杀人。
更为陪一个人证道。
杀人、磨剑,不过是为看他荣耀加身,风光无限,也看他剑心通明,所向无悔。
千岁漂亮锋利的眉目染上点失魂落魄,看上去近乎黯淡楚楚起来
“所以阿折,陪我杀了楚佑好不好”
叶非折“”
一番交谈下来,他觉得千岁思维已经自成怪圈,形成了逻辑自洽。
要是继续和千岁谈楚佑的事情,少不得进入
“杀了楚佑好不好”
“好。”
“你胡说,你才不肯杀楚佑。”
“你想干什么。”
“我想杀楚佑,所以我们杀了楚佑好不好”
或者
“杀了楚佑好不好”
“不好。”
“我就知道你不肯杀楚佑。”
“你想干什么”
“我想杀楚佑,所以我们杀了楚佑好不好”这类死循环的怪圈中去。
叶非折想到这里,决定不跟胡搅蛮缠心智失常之人一般计较。
他收了笑意,眉眼里的神色几乎和刀光一样咄咄“你究竟是谁”
原主不过区区一个合欢宗的小可怜,若是有人肯稍微关心一下他,那么也不至于落到含恨自尽的凄惨下场。
至于自己
那更不可能。
叶非折的亲朋好友全在另一个世界,如果不是此次雷劫,和这里八杆子也打不着关系。
怎么会有素不相识之人如此在意他的喜怒悲欢
千岁嘴唇动了动。
他嘴唇也生得好看,线条冷薄干净又流利,像是比着绝世名剑出鞘划过的痕迹而成,就该漂亮得不近人情。
可是千岁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能怎么说
叶非折站在他面前,站在那座酷似玄山的魔宫前,和过去一样的容色惊人,依稀是过去玄山上那个镇压两道,艳得像肃肃一把火的仙首模样。
那是他命定的追随之人,也是他可望不可及的迷梦。
他能怎么说
告诉叶非折他叫千岁,顶着一个和千岁忧的相同名头入了魔道